第369章 仓颉的最后一笔(6000) (第2/2页)
他说话之间,往前走了两步,瞥见方云汉笔下的几个名字,语气顿时一滞,“这是?!”
………………
日月如梭。
入夜时分,文隆皇帝出了皇宫,来到了一座占地数百亩的庄严府邸。
这是一座王府,建立至今已经有三十年的光阴,负责打理这里的仆人、侍女都已经换掉了十批,但是王府真正的主人,在这里居住的日子,却是屈指可数。
仔细算算,也许文隆皇帝到这里来的次数,都要比王府的主人来的多一些。
这里的管家对皇帝的来访,甚至都显得有些司空见惯了,行礼之后,就轻车熟路的将皇帝引入一座小院之中。
皇帝来之前特地沐浴更衣过,衣服上的熏香浓淡恰到好处,发丝之间还略微有些潮意,他在小院前整了整衣袍,令随从及那管家都留在院外,独自踏入其中。
这个小院,便是他每次来王府之时,所寻求的享受。
他先进了院门,庄重威严的仪态,便渐渐起了一些变化,嘴角也多了些笑意,几步间转入旁边的屋子里。
屋中寂然无声,连灯火也没有,让人很难想象,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中原皇朝内,主宰千百万人命运的一个皇帝,如此期待。
莫非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
又或是延年益寿的奇珍美味?
都不是。
片刻后,文隆皇帝带着一卷画轴走出。
院子里的石桌早就打理过,还铺了一层雪白的毛毯,干燥,柔软。
皇帝将这幅画在桌面上铺开,嘴角的笑意已完全掩饰不住。
不错,这就是他的享受。
那整个屋子里面,全部都是这样的书画。
听起来很奇怪,自古以来,在皇宫里赏字赏画的皇帝,也多了去了,又有什么必要特地来到这样一处王府,孤身一人,不用烛火,不用日光,借着月色来照亮一副古画呢?
文隆皇帝偏就觉得很有必要。
他自幼就爱书画,爱音律,能自创一种字体,能编舞,能敲鼓,奇石花鸟都玩得。
那个时候他也常在宫中捣鼓这些事物,但自从登基之后,他很快就把这些东西跟皇宫做了一个分割。
朝上是处理政务的地方,后宫是睡觉的地方,在什么地方就要做什么样的事。
于是,那些被皇帝珍爱的字画,全都运到了这里,这座……
属于武无敌的一字并肩王府。
文隆细看着这幅画,神情专注而放松。
他平时做的一切事情,即使是与后宫妃子相处,甚至带着一些大臣出去围猎,都是在快乐的同时伴着一些疲惫的滋生。
唯独这种时候,他能够体会到全无疲惫感的快乐。
千秋史笔,帝王的功过总是分作两面来看,但关于一些书画大家的评价,就好像要显得纯粹了许多。
文隆能从这些纯粹的书画之中攫取精神,对他来说,一贴好字,不亚于一丸补药,一副好画,能比得千种良方。
“不过是宋时临摹吴道子的一幅作品,都有这样的水准,每每看来,都觉得心头焰灼。听说剑宗还藏有吴道子的真迹,可惜了……”
可惜走出这间院子,他就是中原皇朝的皇帝,且必须是一个足够稳重贤明的君王,才能够在当今天下的局势之中,保持皇朝的威信不堕。
这样的一个皇帝,又岂能有任何的理由,去索要另一个巨头级势力的藏品呢?
“你说的是这幅画吗?”
单衣斗笠的雄壮汉子出现在院中,手上拎着一个竹筐,他从筐中取出一幅画来。
“三年不见了,刚好,这就当做此回的见面礼吧。”
“武兄?!”
文隆望见此人,又惊又喜,大步走上前去,牵着他从墙角阴影下走出,“哈哈哈哈,整整三年不见了,想不到今夜能重逢,武兄风采依旧啊。”
他本来因为故友意料之外的出现,而情绪激动,看起来就像是要有彻夜长谈的兴致,笑声都传到了院外。
但只寒喧了一句,他的目光便已全然落在那幅画上,“你刚才说这是、是吴道子的真迹?”
“不错。”
武无敌到桌边,将原本的那幅画卷起,又将手中的画铺开。
只见那纸上,青面大鬼,红眼小狐,油锅滚沸,铡刀滴血,正是一副妖鬼共处的怖然世界,然而背景却是庄严寺院,金碧辉煌。
佛陀菩萨,罗汉天王的金身连绵而塑,有坐有站,慈悲低眉,怒目嗔然,手举宝剑,闲撑侧颊,百态毕露。
鬼怪菩萨,跃跃欲出。
文隆皇帝只看了一眼,已完全投入其中,口中喃喃道:“这画,定是真的了,但这不是在剑宗吗……”
“两年前,我路过剑宗的时候,听说他们正搜寻有助于开炉的宝物,便拿释迦牟尼头骨舍利,找破军换了这幅画来。”
武无敌放下竹筐,将斗笠解下,盖在竹筐之上,笑道,“以我看来,其实这幅画跟舍利子也没什么区别,都足可以细细赏玩十几年了。”
他说完之后,见文隆皇帝浑然忘我的模样,不出意外的一笑,便先行离开。
在院外众人惊诧行礼后,武无敌转入正厅,唤来晚膳。
在他吃饭的时候,消息已然传出,文隆的胞弟武昌王爷,也赶来拜会。
武昌王爷去院外看了他兄长一眼,不曾打扰,转回座上,与武无敌聊到近日江湖上的大事。
“哦?雄霸也死了。”
武无敌动作顿了一顿,继续夹菜。
他是粗茶淡饭也无妨,山珍海味也喜爱,且绝不过量,吃了一个壮年男子该有的分量之后,便停下筷子。
这个时候,距离他听说雄霸已死的消息,已经过去有半刻钟了。
武无敌对齐了筷子,放在碗上,眉毛动了动,逐渐拾起了半刻之前就该流露出来的惊讶表情。
“好厉害!”
他赞叹道,“能杀道狂,或许是因为道狂自己也不太想活,但雄霸却是一个绝不想死的人。这个方云汉,比我预想的还要厉害,好啊!”
“听说他还很年轻,好,我要更早一些去见这个人。”
武昌王爷连忙说道:“按他这一路的事迹推断,要不了几天,他必会再兴刀兵。能做他对手的也就那几个,东瀛太远,无名和你的行踪又少为人知,唯有独孤剑圣一直在无双城附近闭关。”
“他接下来,应会约战剑圣,不如等上几日,到时候我们一同去看看这场罕世难见的刀剑之决。”
武无敌看了武昌一眼,摇头道:“我过来,只是为了看看老朋友,既然已经看过了,又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再留下。”
武昌王爷一时语塞。他心中有千般万般说法,能想到关于朝堂之中的大事,没有一百件,也有五十件。
但是他也很清楚,就算把这所有的事情都加上,甚至就算是把文武百官、整个中原皇朝都压上去,也未必,能让武无敌为之留步。
这个单衣斗笠便可以走遍天下的男人,会愿意挂上一字并肩王的名头,都只是因为他跟文隆皇帝一个人的交情,是看在当初山野相逢,素昧平生的一场合奏,看在后来,书画雕刻,聊得投契,结下的这份友谊。
天下的七大顶峰,他或许是最无欲无求的一个人,也便是最自由的一个人。
武昌王爷暗叹了一声,面上笑容依旧,拱手说道:“那本王只有预祝武兄此去,一帆风顺。”
“借你吉言。竹筐中的东西,帮我存着,过几天我会回来拿。”
武无敌走出王府的时候,恰有一个胖胖的骑手,晃晃悠悠的纵着马,与他擦肩而过。
第三猪皇到了一字并肩王府门前,摸了摸自己的包袱,走上前去说道:“通报一声,我是来送……”
他手上摸了个空,脸色一变,“诶,信呢?”
城外,武无敌手中夹着一张信纸,纸上的字迹隐含紫色的雷光,用词简练至极。
“哈哈,看来他的下一个目标可不只是独孤剑圣啊!”
信纸一甩,随风飘去,飘回并肩王府。
落在王府门口的武昌王爷与第三猪皇之间,那一行字,一个落款,叫他们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武无敌,收信,来战。’
——方云汉。
………………
不久之前,一共有五封信,分别由五个人从天山带出。
第一邪皇带走的,只是其中一封。
他那位因刀法结交的异邦好友,允称当今天下最强的刀客,以一人之身,能与独霸东瀛、名压诸岛的无神绝宫相提并论。
当落在那五封信之中的时候,居然显得有些不起眼。
如果,按照方云汉落笔的先后顺序来看,刀者的名字,应在第四位。
无名,独孤剑圣,武无敌,皇影,绝无神。
——五封战书,惊传万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