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森罗万象,历史尽头(8200) (第2/2页)
但大须弥实际上并没有占到便宜,他手心里捏过来一团元气和功法的碎片,掌心一凹,便将元气和功法脉络的碎片吞噬下去,小臂的位置,却炸开一蓬血雾。
正是被方云汉的指力扫过,皮肤血肉,现出了几道如琵琶弦的裂痕。
方元汉的左臂如鞭子般一甩,新的元气就向着手肘以下,贯彻而去,将缺失的部分补全,左手五指已经柔云顺水,自然而然的搭上了刀柄的末端,右手则握在刀柄的前段。
双手持刀,杀火暴涨!
紫白交织的明光,从两人交战的地方,一道道飞射出去,斩切周围万丈之地。
不知多少迷雾浪头,被一刀切断。
大须弥在接招的同时,狂退、暴退。
无论是孔雀王拳还是八百万神道归一拳,面对全力全开的方云汉,都是在第一时间就落了下风。
大须弥一生所学,任何繁复的、刚猛的、攻击性的招式,面对那刀中有剑,剑中有气,气发如印,印刀合一,四象风雨,雷火元磁,混合不休的功法,都会在轰然碰撞之后,无比惨烈的被破去。
如同春秋大刀破翡翠,漫天玉屑乱如雨。
往往要面对十刀之后,大须弥才能够获得一个短暂时机,反抄而入,阻碍对方招法的运转,击实小臂或手腕,为自己争得更多的游走余地。
但是在此过程之中,他身上也已经添了许多刀痕,每一处刀痕,都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亮闪闪的紫白光焰,持续灼烤他的神志,摧毁他的元气根基。
若以现实来比较,他们两个人在这个过程中,可能已经移动追击了上百公里的距离。
方云汉接近胜利的气焰,在持续的高涨,不断的攀升,但始终只是接近,而无法真正触及这场战斗的胜利结局。
他的意志恢宏大气的挥洒着,配合手中的刀光,一次又一次的爆发,心中却不免升起一些古怪的情绪。
他能够察觉到,大须弥也在战斗之中进步,而且进步的速度,竟然比现在的他更快。
当年那些强敌面对方云汉的时候是什么心情,现在方云汉自己,终于也有所体会。
大须弥也像某些时间的方云汉一样,接触、存储了大量的资粮,正在通过这些战斗,把那些养分彻底吸收,并锤炼出杂质,升华出独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让方云汉恍然间回想到了当初面对关七的时候。
但关七是以天地为我家,拿来就用,用完就丢,有借有还,随意取舍,并不仅仅盯着敌人来探求。
而大须弥,更像是把敌人当成陪练陪玩,榨取了所有的价值之后,也绝不会放过,而是要不分利害,吞吃入腹。
“想把我当馒头吃了吗?”
纵然大须弥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悠然自得,沉溺于战斗,享乐于其中,防御和攻击都越来越有力。
方云汉也不曾真正因之而焦躁,他虽然不笑,但动作之间,亦无半点迟疑,杀意之中,诞生出不可遏制的明快。
“那就来看看,你的肚量,能不能容纳得了我的刀。”
刀!
还有决意。
武功可以是幻想,可以是幸运,可以是主流,可以是部分人毕生的目标,可以是日常的游戏,可以成为百工百业的基石,可以是灾祸,可以被厌恶……
但是,它绝不能是一个毁灭了其他所有选择的选择。
绝不能是让所有人只能去走这条路,还要逼着他们全都笑出来的东西。
方云汉的刀势一变,陡然将大须弥逼向刚刚浮现出来的一块历史影像。
大须弥不惊反喜,反手一揽,大笑:“不管去哪里,你这都是要促成老祖我要做的事啊。”
远处僧皇,终究依循着战斗的轨迹寻找过来,却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一同撞入那历史的片段。
老和尚专修守御之道,也没有足够的实力杀入过去的历史,只能在那段影像前方,焦急喟叹。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他们去了……嵩山?”
嵩山少林,禅宗祖庭。
这是少林尚未扬名的年代。
南天竺香至王第三子,菩提达摩,行走中土,在此拄杖。
这本来百草茂盛的山头,已经变得一片焦土,众多武林高手陆陆续续赶来,前仆后继的,对意图传教于此的达摩,进行了长达百日的围攻。
来自于毒药水火等手段,都已经尝试,却没能让那个天竺和尚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从白马寺赶来的老僧,震撼于这已经远超了时代的修为,颤声说道:“难道他真的已经成佛了吗?”
“我的佛法成就,尚未可与佛陀相较。”
那天竺和尚单手竖在胸前,“但论武道的话,我应当是佛门第一吧。”
包括释迦牟尼在内,仍为佛门第一。
这句平淡而狂妄的话,刚刚传出,九天之上,忽然密布惊雷。
乌云汇聚,紫电横空,仿佛有异邦众神的祈祷之声,从云端垂下。
森然的压力,对着这座山头溃压过来。
那样的压力,几乎让在场那些原本无法无天的武林中人,都觉得这该是神佛对不敬者施下的雷罚。
菩提达摩却只是含着一点疑惑的神情,握起一拳向天。
那是他观望双星天象,用佛法阐述出来的武道招数。
对于他这个开创者来说,不需要像后来的学习者那样,以漫长的时间,释放气象的力量,只需要一拳抬起便打出。
摩诃无量,随拳而动。
天上两股气息碰撞产生的森然压力,与这一拳对撞而抵消。
菩提达摩的身子一晃,流露出天方夜谭,又恍然有所思的神采。
“竟然只是二者交战的余波……他们的来历……”
天上交战的两人,已经不在这段历史之中。
在九空无界里面,为了避免不经意的影响,方云汉其实一直有所压抑。
如果他们设法打出无界之门,在泰山周围的现实世界交战,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好主意,那个过程里,不知道会对山川城市造成多大的损害。
与之相比,最好,但最大胆的交战地点,其实也是在历史之中。
有些历史的片段难以捉摸,或许一点轻微改变,就会影响后世。
但又有些历史的片段,却会因为那个时代中,拥有真正的强者存在,而出现更高的容错率。
方云汉就追赶、驱逐着大须弥,一次又一次的,穿梭到这样的片段之中。
三百年前,东瀛。
东瀛剑圣柳生无极,纵横一生,自觉寿元将尽,提了一壶清酒,坐在海边,准备等待无憾无求的终结之时。
他自满于一身的经历,挽酒歌吟,突然天上阴云密布,庞大的气波从云层轰击下来。
柳生无极双目惊闪,骤然起身,名剑战魂出鞘,三式剑诀,凝聚于极限之中,挥出一剑。
咚!!!!
震颤的声音,在海面上传出极远。
柳生无极七窍喷血,连声念叨着不可能,垂头断气。
他死亡的时间与他预计的没有什么差别,但死时的心情,已截然不同。
五百年前,楼兰古城之中。
一个邋遢道人,对楼兰王温和说道:“贫道只是听说龙龟龟壳存于楼兰,想来观视一番,绝无敌意。”
“不如这样吧,你们把龟壳借我看看,我走之前捏一套蕴涵绝世武功的泥人,送给你们。”
楼兰王想要开口,嗓子却干涩之极,竟发现自己吓到失声了。
他听说自己的儿子,与一些姑娘玩笑的时候,被个外来的道士打断了腿,便率兵前来。
可那道士毫无动作,上千士兵就全部静止了。
他甚至看到,屋檐上一缕本该飞落的沙尘,也凝固在半空之中。
这整片街道,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无法开口,甚至也不能逃跑的楼兰王,只能用尽自己一生的力气,猛烈的点头。
邋遢道人豪迈一笑,骤然神情有异,抬头看天,足踏八卦,吟道:“无根树,花正幽……”
虚空之中,一股浅紫色的波纹扫过,天上隐约有孔雀尾羽的硕大影像,于此破碎。
但两者碰撞的力量,都被虚和自然,混混无穷的太极,散化于整片楼兰城之外的荒漠里。
一千两百年前。
东方苍龙推开棋盘,意兴萧索,不顾义弟李靖夫妇的挽留,准备远离中原,渡海重建一国。
他在海上时,忽见大海掀起一道暗沉风暴,苍龙帝剑应激而发,长空留痕,穿透风暴。
海上落下几滴鲜血。
两千年前,三千年前,四千年前……
仓颉造字,天雨血,鬼夜哭。
兽皮围身,枯发盘结,手提树枝的仓颉老祖,看着自己创造出的第一个字,似乎从中看到了天地间的一切秘密,却因之而大为悲恸。
“人的未来,居然会是……不对!”
说着与数千年后,全然不同的古拗语言,仓颉将树枝提起,往虚空一扫。
天地间第一个文字的奥秘,于这一扫之中,尽数阐发。
两股本不该存在于这个时空的力量,纠缠着与之碰撞。
树枝一扫的轨迹之中,迸发出无穷无尽的晶体轨迹,仿佛是预示其他所有的字形,从这第一个字演变出来的过程。
在这无与伦比的高速演变之中,无数的文字,偶然形成了万千唯美的诗篇,记述着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天地。
每一个文字演变的段落,都是别有洞天,可以化解、容纳海量的元气暴动。
这一拼,方云汉已经施展出了先天地刀气。
大须弥接下了这一招。
两人再度跳转,回到了九空无界的黑暗虚空之中。
大须弥的伤势,重到了令人惊悚的程度,身上其他部位的刀痕光焰不提,从他前胸到后背,就有一个狭长硕大的伤痕,贯穿过去。
颈部以下、小腹以上,几乎是一片虚空,只剩下边缘处的皮肤轮廓支撑着这个躯体。
可他毕竟是,已经经历了先天一斩而未死,完成了最后一步的升华,风云世界四五千年的武道成就,即将在他手中凝聚出最璀璨的成果。
簸箕大小的手掌,在脸部前方握紧,露出他此刻的面容,是无可掩饰的兴奋。
“老祖的进步,告一段落了啊。你刚才打的很爽吧,但现在,我已经比你……”
“你走完了,我还有一步没走。”
方云汉的疲倦中,源源不绝地流淌出清澈无比的杀气。
概念模糊的时空,在这一刻自然的为他放缓了所有的步调,几乎在他身前的黑暗虚空里,塑造了一层阶梯。
他上前挥刀。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德,万变宗源。
紫雷刀法第八式,雷磁造物万象宗!
大须弥玩笑而认真的奋尽全力,举拳盖落。
八百万光明,悉属孔雀王!
万丈孔雀拔升而起,璀璨无限的尾羽张开,驱逐黑暗。
炽烈的孔雀王大须弥,要以这样的成就,去逆反历史,要把面前的那个人,也打落到改变之后的历史中,吞蚀他的人生。
他振翅向前。
迎上一刀。
那一刻,大须弥看到持刀的人和那把刀,都溶解掉了,然后,他自己也溶解在九空无中。
孔雀长鸣,不甘的狂笑着,破碎开来。
他也化作了刀气,横扫无穷迷雾。
孔雀之拳的意志,创造了这个世界的历史上,最锋利且灿烂的一场死亡。
死亡之后,久久无声。
僧皇在这片区域徒劳的搜索,找不到他们两个的任何踪迹。
良久,紫白交织的雷电劈开黑暗,方云汉的身影重现。
僧皇松了口气,正要上前探看,就见满面苍白的方云汉,回手一抓,抓出了一缕金光。
老和尚愕然止步。
他发现,那缕金光比他读过的一切佛经典籍,比他自身的一切体悟,都更像是——佛光!
而那缕光芒,恐怕是因为刚才最激烈的拼斗之后,从九空无界的最深处激荡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