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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24 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2/2页)
  
  卫怜钗道:“不行,等你伤好了再去!”
  
  卫凌羽不忍将自己内伤不治的事说出来,点了点头。卫怜钗松了一口气。
  
  张丽华将二人请进茅屋,取了些肉脯招待。卫凌羽胡乱吃过两口,就到门外盘膝打坐去了,多一句话也不说。
  
  入夜之后,卫怜钗与张丽华同宿茅庐。他耳力极聪,听得屋内二女呼吸匀长,情知她们已经睡着了,悄悄拿出那封信,塞进了门槛下。
  
  他自忖时日无多,那么日后寻找祖母自然得着落在妹子身上。她一个姑娘家,外带一个年事已高的祖母,生计也成问题,只止投奔外公这一条路子。
  
  那青狼就匍匐在他身边,见他作势要走,跟着起身。卫凌羽知它能通人意,竖起食指,在唇前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它不可声张,万一闹出动静来,惊醒了屋里的卫怜钗,他可就走不了了。
  
  青狼目光疑惑,意欲跟上。卫凌羽又向它摆了摆手,示意它停下,自己蹑手蹑脚地走出十几丈,才展开轻功疾驰而去。
  
  他内伤极重,全仗着内功精深勉力支撑,那贾大同身边还有个天一道人罩着,此行着实凶险之至。不过有三阴戮妖刀傍身,即使最终毙于天一道人掌下,杀掉贾大同的把握依旧甚大。
  
  疾驰之际,觉得肺腑痛得厉害,更不敢放缓了脚步。卫怜钗性子聪颖,定能猜到他是因为受了无可挽回的伤势,才不告而别,决意铤而走险。
  
  到了襄江边上,碧波清澈,流势舒缓,两岸阒然无声,更无人烟。他出发时只想着趁着余生未了,好报了父母大仇,却忘了自己长成于太华绝顶,不识水性,渡河这种小事,目下倒成了头等的大事。
  
  当此犯难之际,忽然听得身后蹄踏声急,回头一望,见是青狼追来,不禁心下大急。但仔细一望,青狼背上并无一人,看来卫怜钗和张丽华并未同行,这才放心。
  
  他想那青狼曾与襄水老蛟争斗多次,必是会水的,可央它驮自己过河。
  
  直待青狼近前,卫凌羽道:“狼兄,还得劳驾你驮我过河。”见青狼抖了抖脊背,并无抗拒之意,心下大喜,跨上狼背。
  
  青狼一声嗥鸣,扑腾入水,它入水之后的确不溺,四爪拨着水流,游到了对岸。
  
  卫凌羽跳下狼背,拱了拱手,道:“狼兄,可真多谢你了!”转身欲行。
  
  青狼将他裤脚叼住,一个劲地摇头,似乎是知道他此行凶险,劝他不可冒险。
  
  卫凌羽道:“狼兄,我有要事去办,没功夫跟你闹。”挣脱了狼吻,施展开轻功往西陵方向疾驰。
  
  长途奔袭致使伤势加剧,所承受的苦楚更倍蓰之前。次日正午,又吐了一大口血,倒伏在路旁,昏迷了一个多时辰。醒来后勉力而行,途径一镇,不得不寻了家医馆,煎了一剂药喝了,只盼能暂缓内伤。
  
  到了第四日晌午,终于到了西陵地界,离县城不过十数里之遥。这时烈阳悬空,他口干如焦,内伤发作起来,胸中绞痛无已,连呼吸都滞涩了许多,只好靠在路边的土丘上暂歇。
  
  忽地远处传来一阵歌声: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这是《诗经》的一首《蓼莪》,是古时孝子悼念父母的祭歌,他此时听到耳里,不由得触景生情,眼眶湿润了。
  
  侧耳倾听下去,只听那人继续唱道: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他怔了一怔,这段大致是说一个人父母亡故,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世上没了依靠,活着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才好!
  
  他听得悲从中来,喃喃道:“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心想如此活着,确实了无生趣,倒不如早早了此残生,去陪伴在父母左右。
  
  那歌声哀转悠扬,徐徐飘来: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这是说父亲给了我生命,母亲将我哺育,你们呵护我、疼爱我,养育我长大成人,去哪里都带着我。我想报你们的大恩大德,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他听了不禁泪打衣襟。
  
  其实他与父母分别时尚不满周岁,又怎知父母是如何疼爱他、呵护他的?只因从小缺乏父母关爱,觉得自己的爹娘是世上最好的爹娘,如果他们还活着,肯定会对自己关怀备至、疼爱有加,其实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象。
  
  那人唱到后来,声调逐渐高亢嘹亮,响遏行云,歌声中透一股愤慨,似是另有一番苦大仇深的隐情,盖过了伤悲之情:
  
  “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谷,我独何害!
  
  “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谷,我独不卒!”
  
  歌声甫歇,歌者即放声大哭了起来。卫凌羽无声揩泪,觉得自己身世悲苦,正如那歌里的蓼莪一般无二,而那歌者歌声凄楚,显然跟自己同为天涯沦落人。
  
  他站起身来,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瞧去,只见不远处的荒凉野地里,矗立着一座新坟,一位全身缟素的青年跪倒在坟前,禁不住地涕泗滂沱。
  
  见那青年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哭得伤心,忍不住走近了,道:“敢问仁兄,你这是遇上什么不幸的事了?”他心中本就苦闷,见这人与自己同病相怜,只想立时与对方互诉衷肠,同解千悲。
  
  那青年没察觉到有人到来,听见他说话,立即起身,道:“你是什么人?偷偷在我身后干什么?”
  
  卫凌羽见他生得长脸星目,剑眉斜飞,眉宇间透着好一股子英气,只是戚色满面,泪痕未干,不免将这份英气遮盖了许多。哽咽道:“兄台有问,小可不敢欺瞒。我在远处听兄台哭得伤心,牵动了伤心事,不自禁地跟了过来。”
  
  那青年怒道:“我是母亲遭强人所害,你能有什么伤心事!”提起拳头,就欲往他身上招呼。
  
  卫凌羽听他此说,更觉得这人与自己同病相怜,道:“我父母也是受奸人暗害。”眼泪又落了下来。
  
  揩了揩泪,心想自己正要报仇,这青年看着不像有武艺的样子,不如代他出头,便道:“兄台可知仇家在哪里?我愿帮你报仇!”
  
  那青年怔了一怔,道:“那人会武功,我瞧你比我还小几岁,怎么帮我报仇?”
  
  卫凌羽道:“不瞒兄台,小可也粗识些拳脚,要料理几个小毛贼不是难事!”拉起那青年的手,道:“兄台不必有所顾虑,我……”突然觉得肋下一麻,已给对方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了。
  
  他愕然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那青年脸上的哀色一扫而空,露出了笑容,与适才浑不似一个人,笑道:“你还真是蠢得紧!”
  
  卫凌羽情知自己中了敌人奸计,这人十九是贾大同派来对付自己的,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人是如何伪装得那么逼真的?
  
  那青年见他脸色有异,已猜透他心中所想,道:“我以前是做挽郎的,专门给人哭灵!承蒙太守大人抬爱,收罗我在他帐下效力,今日总算立下一件奇功,为他除掉你这个心腹大患。”
  
  卫凌羽只感浑身冰凉,似乎被人从头灌下了一桶冰水,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贾大同为人狡谲,但万料不到对方狡诈至斯,竟然能想出如此无耻的毒计来对付他。
  
  那青年见他神色黯然,道:“哈!听说你武功了得,可还不是栽在我手里?武功高有什么用?”从怀里摸出一把折扇展开,神色间颇有得色,似乎在想着自己为太守大人立下如此大功,太守降下丰厚的赏赐自不必说,自己还能在太守大人手下的一众篾片里大大的露脸,不禁志骄气盈。
  
  卫凌羽气得牙关打颤,道:“那么……你是如何得知我在这里的?”
  
  那青年傲然道:“这个还得多亏了天一真人,你中了他一记‘阴炽符’,他能感知到你的去处。你动身来西陵的时候,他就知道了,特命我在此守株待兔。嘿!我可是等了你两日了!”
  
  卫凌羽心底冷意直窜,浑身血液似乎都凝结住了。情知这青年接下来就要动手取自己性命,自己只能坐以待毙。然则父母大仇未报,就这么死了,实在窝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本以为自己在江湖上走动了这些日子,几经凶险,危如累卵,算是见识过了人心险恶,只要小心提防,总能避免,不意自己这些许微末道行,跟贾大同这样的老狐狸比起来还是太稚嫩了。贾大同以有心算无心,处处先着,自己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那青年目露寒光,脸皮抽了一抽,神情变得狰狞起来,右手屈指成爪,倏地抓向他喉咙。
  
  卫凌羽心有不甘,无计可施,只好闭眼等死。忽听那青年一声惨叫,紧接着一声娇叱传来:“贼杀才,好大的狗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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