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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然府

  7.然府 (第1/2页)
  
  离换季只剩下不到一月的时间,玄熠星将接替静宸星。如果说四季交替是田舍郎的历法,那么三星轮转就是游侠们的天命。
  
  三主星的运行往往会昭示不同类型的真气的上升与消散,大部分内功心法都会注明自己一年中适合修炼的时间,就像农夫们总不会忘记该在何时种麦,又在何时收稻。
  
  养玉四法也不例外,养玉四法适于修行的日期,在于换季前后一个月,而最适合的,则是换季当日。只有这些时候,最适宜尝试吸纳养玉四法所要求的真气。不论真假,晏可际都打算修炼这本黄琮法的要诀,按照要诀所要求的,自己可能要耗掉知武牌里的一半真气才能修炼成功,但在此等险恶的环境中,也顾不得许多。
  
  坦而言之,晏可际也没想到然使会如此强硬。陈执第一眼就认出了晏可际是谁。他不仅认了出来,还坦白大方地向所有人介绍了晏可际,帮着晏可际坐实了景使的身份。
  
  但即便有景使在场,陈执也半分不退,然国会提升伍家官位,但伍家必需退出玉中城,迁往然地。陈执似乎非常欣喜于这儿还有个景使在场,因为这样更能突出然国势大,就算景国想干预,也无可奈何。
  
  晏可际努力地向伍家保证景军会让伍家留在玉中,只要他们驱逐然使,或者保持忠诚于大景。但景军的动向晏可际也说不清楚,无论依据哪一条线索,景军似乎都在远离玉台山,而然军的动向,陈执却可以担保。
  
  陈执最后甩下了十五日的期限,明令伍家给出答复,而一个月内,伍家就得从玉中城卷铺盖走人,就好像伍绍均真的是大然的流官一样。
  
  但这么多时,晏可际确实还没有见到伍家家主伍绍均,都是伍和泰在做事。伍家立业并不久远,到今天不过两代人。伍家开业之主伍蕴当年应该是与然神高帝有些关系,然神高帝曾征剿玉台山,伍蕴趁势而起,本为流官,后来便成了玉台豪酋。
  
  但这样的日子总有尽头,所以谭弘益就来到了晏可际的院中了。
  
  这是景国使节下榻的小院。真正的名字应该叫宣传使院,但晏可际很怀疑正牌的宣传使究竟来没来过玉中。院落是一个一进的小院,院中种着两株桂花树,这会儿正是桂花开放的时节,故而小院中到处泛着桂花的香气。
  
  但谭弘益显然不是为了闻桂花才来的,虽然谭弘益的谈吐非常委婉,非常对不住他那布着疤痕的糙脸,但意思还是明白的。
  
  “景军终如果有用得上的,还烦宣传使引荐一二。”
  
  第九运以来,世论常以为游侠儿罕可言忠,但不言忠也要言义。大难临头各自飞,你这飞得也太快了。何况伍家还没有真被迁走,你得装出点相信景使斡旋能力的样子吧?
  
  但谭弘益显然是不打算装的,谭弘益很直接,劝晏可际别再瞎搞了,就这五天内,赶紧跑,两个人一起跑。伍家是肯定要投然了,自己在伍家内是没前途的,与其跟着伍家投然从底层重新做起,不如现在就跟上云亭门的脚步。谭弘益担心的是伍家到时拿晏可际的人头交投名状。
  
  这一担心不无道理,由于景军现在动向不明,没有景军直接威压,晏可际很怀疑自己能不能保住伍家,但是自己来到玉中也不是为了保住伍家,而是为了一个被掳走的小孩,还有找到陆丽娘的二叔,就算要走,总得把事做完。
  
  想到这,晏可际立起了身,回道:“谭公之论,确实令人豁然开朗。但景然相争,我为云亭门下弟子,怎可一事不为,就轻弃玉中呢?”
  
  谭弘益拱手道:“那遇时打算怎么做呢?这并非你我所能为的,据我在伍家知道的,陈执这次到玉中,光武毅就带了三十余位。玉中城能凝气护体的游侠之数,本稍多于此,但因为玉台山东麓出了些事情,都调出去了。虽想调回来,但三天前派的信使,昨日受了伤跑回堡中,石堡与外面沟通之路现在显然有人在堵截,那可是一位能凝气护体的游侠,都尚且如此。现在堡中可用之人已不到二十位。”
  
  这时又有仆人上前来,说道:“外面然国派了人来要见宣传使。”
  
  “请他进来。”
  
  来的人是朱显,这人上次见面时可是在玉台山密林中把晏可际追得如丧家之犬。
  
  晏可际不知道陈执为什么要派朱显来见自己,朱显知道五师兄和那被掳走小孩的下落,如果可以留下他的话,晏可际一定会动心的。
  
  但显然不行,看着这朱显进来了,那谭弘益换出一副谄媚的笑容,恭请他坐在了自己的上方。然而晏可际倒并不起身,那朱显便笑着说道:“少年郎未免狂傲,论官阶,年龄,景国小子不该起身给我行礼吗?”
  
  “上国天使岂可拜小国贼盗?”晏可际又想起了那小孩似乎还是朱显带出来的,对这人的观感愈差了。
  
  朱显听了此语,笑意倒更浓了些。但随之他却突然从门前出掌,直逼晏可际而来。
  
  晏可际先是一愣,便欲用巡星九步而起。但看其掌风,晏可际便反应过来,这是欲要他离座起身。晏可际知道自己此时只能凭护体真气硬顶,在之前,凭借那本练功之法,晏可际已经勉强重新打通了下半身经脉,但全身尚未恢复,此时也别无它法,只能硬顶。晏可际强行从丹田运气而出,抬出护体真气。
  
  但朱显最终没能打上来。
  
  谭弘益终究是打算为投景砸些本钱,他拔出佩剑刺了过来,这倒是出于朱显预料之外,情急之下,朱显又退到屋外。
  
  “这么看来,谭兄弟是打算投景了,这般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不知伍家诸公会如何想?”
  
  “朱公哪里话,你们两家都是客,我们做主人的,伤了谁都不好,我这也不过出来当个和事佬罢了。”谭弘益持剑拱手道。
  
  朱显在屋外听到这话也不再进招,只是手中扬起一封纸,说道:“好物,少年郎可得接住了。”
  
  说完便朝晏可际掷来,这手掷法显然融进了极高明的暗器技法,真气集于一纸之内,竟如铁镖一般。晏可际怀疑自己用真气接住的话,椅子也会被这真气震坏的。一时无法,只得带起椅子侧身避过。那纸带起一股劲风,让晏可际几乎怀疑自己耳朵被割坏来。
  
  朱显见此哈哈大笑,晏可际也知道自己刚刚躲避的样子一定十分滑稽,但终于没有起身。
  
  朱显连试两次都没法逼起晏可际,便道:“少年郎不起身看看那张纸写的是什么吗?”
  
  “无妨,看来不是什么重要物件,若这真的是然使给我,那朱公未免孟浪了。”
  
  但朱显终于没有再次相逼,只是回道:“那不看也无妨,后日首末之时我家主人在府中设宴,特邀景使前来,还望景使勿要推拒。”
  
  “好说,既然然使相邀,我定当前往。”
  
  朱显才刚出去,那仆人便又进来道:“又有一人想要求见。”
  
  接下来进来这人,穿着景国官员的蓝色常服,七尺上下身材,蜡黄肤色,慈善神情,四十上下年纪。他说自己姓笛名文夷,字明健,乃是坪州人氏,少年之时曾在五兴派求学,后来便往来玉台山和坪州之间行商。朝廷武成十二年,与南然交战,军资困乏之时,他主动捐赠,于是得到了个次六阶的振威副尉,能穿这身蓝色官袍。
  
  晏可际便欲起身向他行礼,但这人却十分谦恭,连忙说自己不过一介草民,还请晏校尉上坐,甚至直接坐到了谭弘益的下面,然后道:“我虽一介草民,但位卑不敢忘忧国。我刚刚看见那然国武毅进来,敢问晏校尉,此人是不是要请晏校尉后日前去然府赴宴?”
  
  “笛公怎么也知道这事?”
  
  “实不相瞒,我这商队也有些规模,这玉中城,本就是商贸往来之处。玉中虽说奉伍家为主,但也得靠玉南豪酋,东西巨贾以及景朝和然国的册封,才能撑得住。如今南然欲要大动玉中,我等客商都颇为忧虑,所以陈执明日请了我们,说要一议玉中之事。既然要议玉中之事,我想没有不请景使的道理。只是不知晏校尉是否应允了?”
  
  “我已经同意了,虽然我知道陈执那是龙潭虎穴,但既然笛公说他把玉中豪杰都请了,我却不去,那岂非拱手让玉中给南然,这是万万不可的。”
  
  “请恕我直言,我劝景使快快离开玉中。我听闻陈执前夜已经派人进堡刺杀伍家了,陈执夺玉中之心坚固如此,就算明日不杀晏校尉,但若是想保住玉中,怕也是痴人说梦。”
  
  谭弘益说道:“其实伍家也并不怕南然,只是我伍家军队主力都在东边。但玉中城派出使者,俱是被拦,所以南然恐怕在东路上有人截杀。若是这般,景使怕也不好出去。”
  
  “我这几家商队愿意凑一凑,派出十位知武人护送晏校尉到柏仪镇去。”
  
  笛文夷的话却让晏可际奇道:“既然客商能有十位知武人送我出去,为何不能保住伍家呢?”
  
  笛文夷道:“我等和伍家又非主奴关系,-。只要新任玉中之主不要胡乱折腾,让我等好好做些生意,我等便没有理由随意让自家知武人为伍家作嫁妆,还望晏校尉体谅。在这玉台山中行商,诸般盗匪,异兽也不是好对付的,折了这许多知武人在此,我等的生意怕也做不下去了。”
  
  “如若我使命失败,朝廷大军到此,你们可也没什么生意能做。”
  
  笛文夷笑了笑,道:“晏校尉,我不是伍家人,他们久居玉台山中,对山外面的形势瞧不清楚。我知道云亭门有七位弟子,所以晏校尉一定是贞国公的学生。但我不知道你为何到此,但你一定不是你大师兄周领军所遣。漆左路虽素来忽视玉中,但派来的使者必然是锣鼓喧嚣,大军护卫,至少也该穿身蓝袍,而不是绿衣。”
  
  “笛公未免过于托大了,我虽非蓝袍长吏,但毕竟是贞国公的学生,到此有何不可?漆左路大军现在正在式水以南,如果玉中城不能一心一意忠于景朝,那覆亡之祸,恐怕近在眼前。”
  
  “请晏校尉恕我直言,朝廷只需要漆左路安稳,就这般一直非景非然,又景又然,便可以了,这才是历代景使的使命。而陈执属意的那位玉中之主,也绝不抗拒当朝廷的平宁镇都督,晏校尉若是不走,他不久应该就会过来亲自拜见。但若是漆左路领军的七弟死在这里,那事情就会大不一样了。”
  
  晏可际制住情绪,道:“既然如此,那也不劳烦笛公遣使护卫了,我自会守在玉中,直至使命达成。”
  
  笛文夷坦然起身,他也并不动怒,只笑道:“那我就恭祝晏校尉一帆风顺了,不过晏校尉放心,我既说了位卑不敢忘忧国,就定当护晏校尉周全。”
  
  晏可际知道安绥玉中少不得这些人的相助,因而还是礼数周全地将笛文夷送出府邸。
  
  然后又返回来对谭弘益道:“谭公不必忧虑,我今日就为了你写一封信,如果明天我进了然府三个时辰后都还没出来,你就把那姑娘带上,拿着这封信跑到廖原城去见我大师兄就是,他自然会为你安排出路的。”
  
  谭弘益驳道:“遇时这话就不中听了,我也是景朝天子之民,如何不为朝廷着想,非是要求进身之阶?只是遇时在这里是真没用了,难道你想凭一个人保下玉中?不过遇时既然付我以托孤之责,我也自当一力承担,但其中利害遇时还是要慎思。勿要呈那些少年意气。”
  
  晏可际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少年意气,他开始起身写给大师兄的信。他认的字泰半都是大师兄教的,但这也可能是他给大师兄写的最后一封信了。晏可际不知道明天去然府会怎样,他没有什么计量,但他是为了保那个孩子一路追到这里的,南军有守土保民之责,否则学武何用?这是大师兄教他写字时一并教给他的,他从出身起就没有饥馑之忧,效法先辈是他一生所求,虽然这志向多少沾染上一些污点,但想到这些还是让晏可际心安不少。
  
  自己还有巡星九步,到时候一定逃得脱的。
  
  他封好了信,交给了谭弘益,这院子总算安静了。在谭弘益走前,晏可际询问了然使府邸是如何的,谭弘益说与这是一模一样的。三十多位南然武毅,足够把这个小院子从上到下都封住了。
  
  想到南然武毅,晏可际才觉得奇怪,除陈执以外,似乎极少有人用得是通常所见的南然武艺。
  
  然国门派以崇武馆和九峰门两派为首,崇武馆乃是从然地南迁而来的游侠组成,九峰门则是南元方本有的门派,崇武馆着重于枪棒,于短兵器颇不擅长。九峰门惯使斧锤等重物,不喜轻便兵器。而这次陈执身边两人,一个朱显拿短枪,一个补丁衣服的拿长剑,所使招式都颇为诡异,那朱显刚刚所用的暗器技法又颇为高明。晏可际到南边有一年多了,委实不知道然国哪门有这么高明的暗器技法。
  
  但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自己在这儿想这么许多也想不通。不如趁这时间好好练练自己的黄琮法。
  
  晏可际曾读过《生生经》,那书写于一百多年前,现在的内功,或从《生生经》而出,或从《五气论》而出。
  
  虽然当世内功的威力都已经远胜这两本典籍所载的内功心法,但根子和道理却还在此处。当年景朝初立时,曾想禁绝二书,但寻常州县书坊都刻印二书,因而最终放弃了这个谋划,二书流传之广若此。
  
  按照《生生经》所载的原理,晏可际体内真气之所以会失控,在于运行巡星九步时冲散了体内的清气,《生生经》认为心神不能直接控制所有体内真气,而要区分出清与浊。清气构成了人的心神,故而天然与心神相通,以清驭浊,方能维持体内真气秩序。
  
  而晏可际要做的,就是重新区分真气清浊,由于原先的真气已经全部失控,现在已经不堪用。按照那本黄琮法所说的,自己需要先吸纳知武牌中的真气进入丹田,把这些真气稀释为黄琮法所要的真气,再把真气区分出清浊。区分出清浊并不难,对心中想法反应更为活跃的那部分真气大概率就是清气,但是在丹田内稀释知武牌中的真气简直是痛苦至极,自己必须用残存的玄璜清气来控制住混杂成一团的苍璧真气,再慢慢把他们稀释城黄琮法所需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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