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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回仙山迎地圣出关 开路手山西会英豪

  第四回 回仙山迎地圣出关 开路手山西会英豪 (第2/2页)
  
  自然经方,天地元医。
  
  剑圣爱惜文雅,让人在池边雕琢了一条黑龙环绕。整个温泉池,犹如一方放大了无数倍的团龙砚台也似。慕容飞每年只有严冬几日,才有机缘来汤泉洞享受,今日见了水沸,心痒难耐,几把扯去衣衫,裹了宝剑,放在手边,单手一撑那黑龙的石角,从高处一跃而下,“噗通”一声,砸入水中,只觉这水比往年又热了几分。正泡的惬意,突然觉得周身气流有异,正寻觅间,“轰隆”一声巨响,那环绕汤泉的黑龙,躯体扭动,石屑翻飞,有一物撞破黑龙面甲,从黑龙体内爆蹿而去,雷霆霹雳不断,那黑龙石雕仿佛一个皮鞘一般,被那物撑裂多处,慕容飞定睛瞧看,一观之下,魂飞魄散,原来一条百尺甘带,破石鞘而出,汤泉洞本来甚大,这时却被填充圆满,四处都是那怪物的身体,不知团绕几十圈,慕容飞满目都是漆黑蛇体,满耳都是鳞甲锉动之声。那长虫扁头如山岳,黄眼似巨钟,龙身长百丈,御火又驾风。长信吞吐,粗如儿臂,腥味隐隐,毒性凶猛。蜿蜒游动,碾压得石头碎裂,倒齿如钩,光亮幽蓝闪烁。此物一出,宝山之中,四下里再无声响,气息铅汞一般凝重,群鸟敛去呼哨,百兽不敢做声。剑圣门众人一如往年,闭住五感,关起六识,不再稍动。慕容飞正当其会,只吓得面如土色,心跳似蚤,一把抄起长剑,心中立定,正是一剑在手,天下我有,正大之气澎湃,再不惧身外万物。再看这怪物,并不袭人,一味缓缓游动,仿佛刚刚睡醒,一副独头相柳,缺角龙王的气势,十分骇人。慕容飞心想:“原来,这就是地圣。当真不愧了称圣,只这体态,便是万中无一。洪叔叔曾讲过,那吕雉死后,因嫉化为巨蛇,身长不知几百里,现在看来不过如此。”正寻思间,那地圣头一躬,疾风一窜,从一处石门而出,将石壁上牙石崩碎,待整个身躯去得远了,再看那石门,倒是出奇的平滑,原来是借石棱解痒。片刻之后,只闻四处不断有轰隆之声,想是那地圣四处乱窜,穿破石门石壁,又过了半晌,终于远去,想是奔去了山中,这刻,慕容飞才感到全身冰凉,心血才缓和下来,这一惊当真了得,料想过了此一劫,再有什么惊世骇俗,都难以撼动心弦了。
  
  出了汤池,裹了碎衣,背上长剑,走出洞去,只见洪人屠远远走来,笑吟吟道:“地圣出关,吓死神仙,巨蟒钻山,发雷震天。能过了这关,你的胆艺已足。”“恩师不肯明言,要练我心胆,你有求于我,也不吱声,是不是不想找药了?”“哈哈哈,小猴子,话说回来,我们这宝山,本是地圣穿山蜕皮所在,山中洞穴也多是它钻出来的,我等都是客居,还要借人家练功,你这一吓是付点利息。”两人计较片刻,找个平石坐定,慕容飞央了洪叔叔,细说白树林之事。那洪人屠乃是江湖豪客,如何不知,细细道来。
  
  原来江湖上僧道儒三教立世,都有出世的机缘。这莲花会归属佛家,原创于五代初,现由五台山一代圣僧古风大罗汉主持,每十载一度,已立五届。凡习武之人,便可登台献艺,凭人夸奖,也有恩怨了结在彼,当真是武林盛会,称为晋西万里白树林,三教喝号莲花会。各人有了绝艺,展于人前,还可当场由武林宿老喝号戴花,那号是武林群雄公推称号,什么过山风、花胳膊、铁腿张之流如何能比,那花却是武林“守正戒淫花”。有了号花,便是一代侠客,千古流传,如同武林中的科举也似,武人趋之若鹜。这莲花大会上,每年不知多少好汉成名,又有多少英雄落幕,实在是一等一的盛事。
  
  言语道出,慕容飞不禁遐思,暗道:“自己有何等绝技?要挣得何等名声?不知道前几日天下第一剑的威风何如?”转念一想,“既来之则安之,我一剑在手,行走天下何惧。去便去了,不过------”想到此处,转头对洪叔叔道:“也罢,说到底,我这一去,给大家都挣了脸面,叔叔得再给点好处,叔叔可有信物,让我出去威风威风?”“不曾有,不曾有,你若拿了我得刀去,这里人都要饿死,不如拿了痴屠子的信物吧。”说罢,掏出一个木牌,慕容飞接过,看也不看,一笑而走。
  
  他已知晓,那黑龙潭就是地圣出关的汤泉池,借长蛇炼化了心胆,学痴屠子习得了罡劲,又略窥了万人敌的门槛,本领日高,当可天下行走一番,不负了剑圣十数年的栽培。当下,要去辞别师傅。剑圣却迎了出来,直领他去了北山。那北山最是苦辛,没有东山花草,南山蜜桃,西山幽谷,只有枯枝乱草,此时又是雪迹斑斑,坑坑洼洼。两人前后行到北山,剑圣寻了一处所在,往下一指,慕容飞定睛观看。满山烂枯枝污怪藤,层层叠叠,遮住了山体,望不见山石,到处是一窝窝的灰败藤球,高大树没有片绿,低矮树难掩断根。这北山既陡且阴,慕容飞寻常时候并不来,此时细看,隐隐在山坡上寻到一条兽道,一时惊奇,颤颤巍巍,扶住枯枝烂藤,顺道而下,越走越觉古怪,直行了十余里,竟到了山下。慕容飞心中大奇,要知道山路蜿蜒曲折,乃是正理,素有盘山之路一说,哪有这等从顶到脚的直通道路,他返身折回,更是越看越是心惊,直回剑圣身边,便张大了嘴巴,直惊得打噎,下巴半晌难以合拢,半点不逊看地圣之时。慕容延昭笑道:“看了此路,你便不可小觑天下英豪,此去要万分在意,江湖勾当好做,人情世故难料,切记切记。”言罢而去,留下慕容飞又看了几个来回,终是不信。原来这条路长十几里,宽四尺有余,从北山山顶直通山麓下,虽然有些时日,被藤蔓遮住,但稍一拨弄,便显出真容,竟是一条徒手开辟的山路。慕容飞心中暗道:“好厉害,此人由山顶急冲而下,踏斗布罡,拳脚施展,踢山裂石也就罢了,那山石既死且脆,难得是此人遇到大树拦路,也是一推而过,沿途十数颗大树,歪歪斜斜横移出几尺,把这生根活物也推了开来,更有巨木,数十手围,被他一气贯之,掏破躯干,钻出洞来,那树身开隧洞,如遭雷击,枝叶枯瘪,皮开干裂,那高手整个人好似一条巨大钢钎,从山顶一穿而下,镩出一条通道来。这一招‘开路手’,将北山变成死地,威力决不在‘白蟒气’之下!”遥想当年,身影突出,呼啸一声,开山裂石,烟尘四起,罡气鼓荡,摧木拉朽,非但将一路上的草木尽皆震死,连土层一并震裂,使草木难以根植,十载光阴,北山还是一片荒芜,当真是神乎其技。
  
  离了北山坡,细细咂摸开路手,越想越是神奇。向来自持一剑在手天下全,此时方知拳脚通神有不凡。默默拜别师傅,剑圣也不多说,理会了众童子,众孩子还在地圣破关的盛世震荡之下,慕容飞本欲打哭痴屠子再走,被洪人屠拦住,道:“且住了,我再给你一个好处,此去晋西,八百余里,半月可回,你师父左右无事,你可等我的书信,无消息便可多游历几日。西南不远有个龙泉镇,你到里面寻个姓廖的待诏,当有大好处。”说罢,摸出一个扁扁的包袱送上。慕容飞略一掂量,晓得装的金银细软,心中才高兴起来,唱了个肥喏,转身却走,洪人屠也不多看,回了圣山。
  
  慕容飞一路出了西山峡,折了桃花在手,一路风轻神爽,脚步如飞,少有景色能留人,当是心头有执念。
  
  当日晚间,便到了龙泉镇。但见镇首破败,沙尘扫街,老翁面有菜色,孩童一把大腿,当街空地上,突兀一口古井,台高八尺,有白石栏杆,八角边缘,一面有篆字,确是“龙泉”二字。慕容飞走上井台,望了一望,黑黝黝看不见水面,放了吊桶下去,片刻提起一桶冰水,见那水清澈可人,丝丝寒气升腾,似轻又重,一口灌下,通身打个寒战,毛发倒竖。心道:“不是如此好水,恐怕也留不住大匠。”寻了数人打听,这廖姓并不多见,一问而得,直行到镇尾,离群半里有处庄户,树墙石屋,牛屎遍地。慕容飞寻到门扉,也不扣门,直撞进去,身后有人追问:“哎,哎,这厮是谁?怎的?”慕容飞回头一望,只见一个乱蓬蓬头的腌臜汉子,蹿了过来,伸手要扣他手腕,慕容飞使个跌法,那汉子一跤坐倒,仰着头喝骂,“哪里来的小------”话言未落,但觉颈间微凉,一把长剑搭在颌下,那汉子道:“好汉饶命。”慕容飞问道:“阁下可是姓廖?”“是便怎地?”“我是地宫来人。”那人惊喜道:“洪大哥一向可好?”“一向安好,此次就是他让我来拜访廖师。”“如何敢当,小兄弟里面请。”说罢,前面带路,慕容飞见他神色数变,浑身污秽,但情真意切,不似作伪,便跟在他身后,直入茅屋。
  
  茅屋内,一共两间,一桌一椅,茶壶没把,茶碗缺边,灶底无柴,寒窗无纸,是个赤贫模样。实在不知,这个廖兄能做什么。那汉子道:“小兄弟,你跟我洪大哥交好,便是我的朋友,我也不相瞒,里面请。”言语虽恭敬但神态渐行倨傲,掀起烂棉帘进了里间,更是黑暗,看不真切,也不知这人在哪里按了几下,只听“咔嚓、戈铃铃”响个不停,瞬息之间,天翻地覆,这两间草屋转眼变作奇地。两人所立之地不动,四周塌陷,出现深井,钢索,两人顺着滑落,直达地下十数丈,抬眼再看,数条宽阔地道交汇一处,是个铁馒头样居所,门户为精铁所铸,四周四眼深井,上达地面,二人正滑到一眼土井底上。那铁馒头方圆不大,但进得门去,才知别有洞天,这铁馒头里面竟然上下三层,第三层更是深入地下,宛如一枚巨蛋深深嵌入地底。慕容飞暗想:“跟地宫有关系的家伙都喜欢住在地下。”
  
  那汉子道:“兄弟请了,在下廖南山,祖上是河北巨鹿人,师从张赫,习得铸造之法,只因错手杀了人,躲到北地,这座昆吾匣屋,是我吃饭的家生,本已遗失,后得洪大哥相助,又要得那龙泉之水,才辗转运到此地,为防世人仇家觊觎,所以深藏地下,是以欠了洪大哥的人情,今日小兄弟到此,我自当有求必应。”慕容飞见他再无惫懒狡黠,满脸精悍,知道是个豪杰,便道:“廖大哥不必如此,我洪叔叔这次让我来见,一是探望旧友,二来有一事相求,”廖南山道:“小兄弟有话只管说。”“我欲请廖师铸剑。”说罢,一躬到地。廖南山道:“我隐居此地十数年,就不出头,只因当年铸剑‘赤霞’,青城山人非说犯了他们师祖名讳,抢了宝剑,杀我伴当,此仇虽报一二,但这铸剑一事------。”慕容飞插话道:“廖师,今日这一口为‘天下第一剑’!”“当真?”“不假。”“好,好,好。”话无二句,一诺千钧。慕容飞在这龙泉镇一住三月,每日上下为廖南山送饭,这廖南山进了昆吾铁屋再不出头,百日后,开屋返厅,满脸熏黑,双手燎泡,背负一大块物件,见了慕容飞道:“幸不辱命,请接剑。”说话间,将包裹捧过,慕容飞双手一接,突得一沉,扯去布套,掣走皮鞘,但见一口重剑,蓝纹红字,雪刃紫脊,通体墨光,剑尖一点寒芒。入手约有百来斤,挥动有风雷入耳。原来,慕容飞习得罡劲,寻常长剑不便使用,只有这等重剑才能施展,此便是洪人屠本意。廖南山笑道:“也只有洪大哥知道我有这块精铁,乃是隋唐第一好汉李元霸的一柄擂鼓瓮金锤分瓣。”慕容飞笑道:“廖师,这剑可有名字?”廖南山道:“此剑一名曰‘风云’,又号‘奔雷’。”“好,好,正和我的剑法,多谢廖师。”那廖南山微笑不答,两人拱手作别,正是:天涯尽是豪杰,相逢只凭一诺。
  
  这廖南山虽然落拓,出身却高,本是江南望族子弟,后不喜诗文,专爱奇技淫巧之物,被家人骂作不肖废物。二十几岁便流落江湖,因学得当世铸造大师张赫张永华的一身本领,为师守家,居住在河北,后因口无遮拦得罪当地豪强,又失手杀人,被人一路追杀,多亏洪人屠相救,才逃得性命,因此对北地剑圣山感恩戴德,更兼替剑圣山铸剑,才慢慢安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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