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第2/2页)
想到此处,他额头的冷汗直冒:自己陷入的这个危险世界,要是连冒险的价值都不存在,拼死拼活又是为了什么?简单纯粹的警察信仰么?也许,我唯一的获得就是那奶牛一般的夏玲!想到她,他的嘴边露出了温暖的笑意。
严群在思索,三季子可没打算停,他是越说越来劲了,“严指导,老哥尊称你一句指导员,那是和你相交以来尚算投合,但是你这个芝麻一般的小官,在这里是不够看的。这么和你说吧,我们红楼昨天接待的就是一个肩章带花级的J监,你顶头上司上司的上司,这么说懂了么?”因为蒋平是所长的关系,严群平素的时候也做了一些违背其本意的“工作”:譬如帮三季子的“亲戚”办理了所谓的户口迁移手续,虽然那房产证书一看就是假的,但是蒋平提前把大名给签了上去,自己的那一道审核就显得有些多余,为了单位的内部和谐,严群违心地在其间签署了姓名,那时候,看到严群把自己的大名很豪爽地给签了上去,三季子也很是高兴,以为又找到了一位警方知己,也对严群的“人品”甚是推崇。两个人的关系也是不坏。所以三季子对严群有排斥,但是还是极尽拉拢之能:“你要是想加入这个组织,兄弟也可以为你美言几句的。人在这个江湖,不过短短几十年的光阴,还是要及时行乐享受人生的。能让自己荣华富贵光宗耀祖,还有一众美女裙下任逍遥,不也是人生里的快事一桩么?”
“三哥,您老的快事,永远就那么一件。”严群苦笑道。
“知我者严群也,兄弟,还说啥,快入伙吧,别说一个副科级,让你当个湖跺的副局长有何妨?我们有这个能力,毋庸置疑。”三季子说的吐沫横飞,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又是副局长?”严群的思绪回到了当年的那个酒桌上。他的眼睛里抹过一丝亮色。
三季子的父亲被称为颜单老顽童,在当地颇有声望,与派出所的关系极其融洽,经常邀请派出所的成员去他家做客。有一天,三季子按照父亲的吩咐前来陪同。然而,这位花心大少还是带了两个女子一同入席,并自我介绍道:“各位警官,这位是我的二老婆,这位是三老婆,她们都是我的妃嫔,哈哈。”
周蓬蒿和严群对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子真是把自己当成了皇帝。”
这桌子上的座位安排真是奇怪,JC和妃嫔们交叉着坐,他们不约而同地联想到了三季子五千元的车上美女事件。
周蓬蒿表情淡然,内心愤慨,当时低声问严群:“兄弟,你上车花了多少钱?”
“没上过车!”严群得意地笑了笑,立刻明白过来,说道:“我是无价的,你和我都没问题,老岳和王平也不赖,我们派出所的问题在于蒋平。”
当时的蒋平哈哈一笑,目光充满激情,毫无原则地说道:“三哥,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流人物啊,来,我们和这两位美女干杯。”
周蓬蒿直接没有起身,严群借口上厕所,老岳和王平勉强站了起来,好在当时的气氛相对热闹,不久张二亚子回来了,一脸虔诚,谨慎地劝酒,稍微缓解了周蓬蒿和蒋平之间的对立情绪。
蒋平故作长者状,语重心长地说道:“蓬蒿啊,你看你平素也不做什么事情,在派出所就是个供神。在这个酒席上,不合群,也不拼,这就不好了吧?”
“老蒋,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和严群在你领导下工作了四年,参与了六个专案,六次集中整治,还承受了一年多的监视居住。我们付出了心力,还得面对背后的指责,真是劳力又劳心啊。”
周蓬蒿愤怒地说道,但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他说:“我们是够不到那第一桌的,你可以利用自己的职务优势,在党委面前乱挖一气。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们吃了不少苦头,却始终追不上那些背后捅刀子的小人。真是悲哀!难怪人们说喜欢煽风点火的人在社会上总能找到市场,而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只能沉浸在酒精中,默默无闻地生活在市井之中,这就是我们现实的生活。“
严群拽了周蓬蒿一把,但没有成功,因为他知道周蓬蒿性格如猴子一般顽劣,一不留神他都有可能闯上天宫去。
周蓬蒿最后总结了自己的想法,只用了两个简单的词:“所以:拼逑!”
蒋平瞪了他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继续喝酒。接着转向严群,指着她说道:“严群,你还是有前途的,只要你努力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取得领导的认可,对于好坏的评价就交给别人吧。”
周蓬蒿也不示弱,酒意上头,举起大拇指称赞道:“没错,谁能和您相比呢,您是有名的原则所长啊!”
三季子放开西宫三姨太,然后疑惑地问:“原则所长?这里有什么典故吗?”
典故?有!当年的蒋平还是东城派出所的副所长,你看过更年期一更20年的白痴么?这里就有。
这蒋平历来对人马列主义,对自己是自由主义,平素鸟事不做,有荣誉就上,有困难就躲,有高官就趋奉,面对老百姓则立马身高百丈。
王平在饭局上忍受着欺凌,没忍住自己的气愤,故意向蒋平敬酒并说:“小弟敬原则所长一杯。”
蒋平误以为王平在赞扬他一直坚持原则并不偏私,便装出一副体恤民情的样子,感情真挚地说:“小王,我哪次对你做事情没有给你面子,我一直都是讲原则的。你有什么意见,我会改正的,毕竟维护和谐的同事关系才是单位最重要的。”
“不用改了。”王平微笑,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说你是原则所长,意思是你对别人讲原则,却对自己没有原则。不必谦虚,干嘛还要改什么,那些人死性不改的。”哈哈,老蒋,你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海瑞了?我去,你像不像?我是外地人,有句夸人的话送给你:人头不像狗卵子。”
蒋平尴尬地坐下,无语片刻,心里暗骂说你这人真狠。
本以为这个陈年旧事早就过去了,今天被人提起,他感到尴尬不已。周蓬蒿瞥了他一眼,心想是你小子惹事生非,老子只是还击而已。再闹下去,老子还有更狠的料,他没有看蒋平敬酒起身,对老顽童表示尊敬,尊老爱幼的传统他懂。何况,老头子也是好意,这种场合不能丢人现眼。看到周蓬蒿豪爽地连连干杯,蒋平被他的豪气所感染,性格豪放的三季子也逐渐调动了情绪,他根本不知道周蓬蒿和他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严群开玩笑地跟着敬了周蓬蒿一杯酒,总算消除了一些敌对的目光。
周蓬蒿坐下时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国贼”。声音并不低,蒋平也听到了,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回击。这个所谓的原则所长,也只是一个表面强硬,实则懦弱的人,你越强势,他越怂。
三季子继续在席间陈述他的生存哲学:“这个社会,其实就是追求玩得尽兴。谁能有钞票如山,地位高人一等,就能享受最好的酒,接触最美的女人。蒋平啊,你看,这杯酒我一饮而尽,我包你将来当副局长。”
“副局长?真的吗?”蒋平的床单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去,这床单竟然也能“绽放”出笑容,仿佛一朵枯萎的向日葵,有点褪色欠落的感觉。他的笑容灿烂而迷人,仿佛所有阳光和雨露都洒落在他身上,这是他多变的面容?我看到他像是在惯常的习惯下,用三根手指夹起了酒杯,另一只手不知为何背在身后,展现出极其优雅的姿态:“说到做到,我真的干杯了,这副局长的职位,你就多多栽培我吧。”喝完后,他故意把酒杯颠倒过来晃了晃:“张总,我一饮而尽,情意深!为表诚意,我再敬你一杯。严群,斟酒。”
“你让我给你斟酒?你喝了假酒吗?几个菜吃完你就这样醉成这样?”严群有些诧异,自己虽然稍逊他人,但也是指导员级别的人物,你这样炫耀恐怕有点过头了,他没想到还有更大的惊讶等着他,蒋平威严地说:“你先给你自己斟满酒杯,和我一起敬西宫娘娘一杯。”
“敬她们?啊,我喝高了!”严群瞬间倒在桌面上,装醉状态。
蒋平微微一愣,然后掩饰道:“如今的年轻人,酒量都不行啊。想当年我一个人就能把一桌子的小母牛喝得都不会说话。”
“小母牛?”三季子皱眉问道。
“咳,口误口误,不是母牛,是美妞,当然是指一桌的美女啦。”蒋平讪笑道。
三季子被蒋平的话逗乐了,他让自己的西宫给蒋平敬酒,一边轻松自如地说:“蒋平,你虽然平时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但其实你和我们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底层人。对着美女连个词都不会讲了吧。要不今晚我让她陪你,我们搞个连襟。”两人猥琐地笑了笑。
三季子一边拍着蒋平的肩膀,一边与他干杯:“晚上我就去找藏钟,用我的钞能力把他搞定,你放心,副局长的位置指日可待。”
“张总的帮助让我觉得无比感激,你从此就是我最信赖的兄弟,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都一句话。”这位年过五十的人即将从一线退下来,却还能说出如此令人鄙夷的话语,真是让人感到尴尬。
俗语说得好:“人至贱则无敌。”
想当年,某个长老还在台的时候,对下属是体恤有加,注重基层公安职务的提升。所有乡镇的派出所长都高配了本乡镇的政法书记,地位高,权重大,拥有极高的话语权。这是对警察的一种关怀和优待措施,是一种从优待警员的实际行动。但是,有一部分本应像包青天一样冷峻,抵制外来腐蚀的乡镇派出所长们却乘势坐到了一些黑暗企业家的酒桌上,与他们同流合污,在这个社会中扭曲变质,最终成为了这个社会的病灶,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和职业困境。
“龙国社会已经堕落到了如此地步,为了所谓的前程,所有的尊严和气节都可以抛之一边吗?蒋平一直以来都善于伪装,但此刻他连掩饰的面具都不戴了,真是堕落到了最底层。”周蓬蒿和严群对望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着无奈和抵触,他们开始对自己当初选择从警的信念产生了一丝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