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楚熊赀仇邻 齐小白亲盟 (第2/2页)
见之此景,楚兵即欲拦将上前,但闻楚王熊赀大喝一声:“退下!”
众皆闻声止步,只见陈姬息妫衣袖飘飞,剑闪寒光谓己而来,楚王熊赀竟纹丝不动,笑颜挺身硬受其一剑。
众皆惊呼,只见鲜血顺着剑身汨汨外流,两人四目相对,一刚一柔,鲜明了然。
陈姬息妫终是文弱女子,其力道大大不如男丁,楚王熊赀虽为剑伤,但未触及要害,诚言道:“寡人受此一剑,亦算得抵过刺息之罪,盼汝消解怨恨,及后诚心事我!”
见得楚王熊赀硬受此剑,陈姬息妫本于内心生起一丝敬佩,不料其继又口出狂悖之言,内心仅存之敬佩之情,顿时烟消云散,陈姬息妫徒然怒道:“逆贼休得胡言,你我今日,只有一人可活!”
“活”字脱口而出,陈姬息妫随即还手抽回长剑,继又奋力刺出。见之楚王熊赀再次遇险,十数楚兵不顾王言,奋勇冲出,将其手中长剑击落,困于一隅。
楚王熊赀以掌抚胸,顾不得伤口钻心之痛,伸手急令道:“不得伤及楚后,好生相待!”
闻及此言,陈姬息妫当即明会楚王之意,思道入楚生不如死,遂怀宁死不入楚地之志,急而抱头撞向堂中立柱,以期身死守节。
谓此,楚王熊赀急而指日:“速速拦下!”
亏得楚军训练有素,其有一员眼疾手快,戟杖其首将其击晕,楚王熊赀跌撞上前,轻手将其抱起,送回寝宫休歇,临行之际,不忘叮嘱好生看护。
简单包扎后,楚王熊赀即令行朝,威逼利诱令之息室臣民归附于楚,众皆无能反抗,是以叩首领命。
数日后,令尹彭仲爽受命引军前来接防,息邑事了,楚王熊赀即携陈姬息妫摆驾还楚。
还楚途中,陈姬息妫几番寻死,皆为楚王熊赀预判救下,后因得知息亡乃为蔡人谄媚所致,顾念眼下生死无能,不若借楚之力灭蔡,以为夫君复仇,亦算是赎己入楚之罪,遂绝轻生之念,安居车内随行入楚。
楚王熊赀乃世之强主,精悍刚毅,谓之柔柔纤女,直是无甚兴趣,而见贞贞烈女,则见兴趣盎然,回顾息殿席宴之上,两人生死对决,其胆识谋略,天下女子,无出其右,遂决意非其不娶。
无独有偶,陈姬息妫亦察出其此项性格缺陷,寄意利此以偿心中所谋,自入楚地便闭门不出,使之楚王无得相见,以此吊系楚王心意。
时过月余,楚王熊赀大摆筵席迎娶陈姬息妫。拜过堂,敬过茶,而至洞房花烛夜,两人分着龙诞凤服,隔案而坐。
趁着酒意,楚王熊赀壮胆起身,缓缓走向床头,意行好事。
陈姬息妫正座床头,沉声拦道:“事已至此,妾已想得明白,终究是为楚王之人,然妾亦非随便之人,王欲强来,妾定血染洞房!”
楚王熊赀闻言止步,言道:“娘子非为随便之人,寡人亦决非轻浮之人,敢问如何可得伊人芳心!”
陈姬息妫烁目直视其面,毅言道:“息君亡于面前,社稷失之我手,时下妾之所想,无非是为替夫复仇,为民请愿!楚王身受剑芒已偿其过,然蔡候撺掇之罪未加惩处,唯请我王灭蔡以释我怨,而得贱妾专诸事君也!”
闻其此说,楚王熊赀声声大笑,回言道:“即非娘子有言,寡人亦将取蔡!”说罢,于案取得一简空卷,提刀篆言:“弘武治世,楚王敕命,授令尹彭仲爽挂帅出征,领军三万伐蔡,师出无由,令旬日之内攻取蔡邑全境,务必执拿蔡候来见!”
文毕,楚王熊赀奉书递与陈姬息妫,随言道:“娘子满意否?”
陈姬息妫不复与言,双手接过诏文书简,怀抱胸前如获至宝,随之徐徐躺平于卧榻之上,楚王熊赀行进关帘入帐,遂成鱼水之欢。
次日,王出巡事,陈姬息妫即着心腹携楚王诏文书简前往息地,传诏令尹彭仲爽起兵伐蔡,并着信使另行嘱托,著其起兵之时,打起息师椽旗,以慰王后思念故土之情。
验过诏文真伪,令尹彭仲爽当即应诺领命,送走信使即入军营点卯清粮,以承行军之需。
秋七月下旬,令尹彭仲爽帅楚师入蔡,不到半月期间,连下蔡室十余城,进而领军直逼蔡都上蔡。
话说这彭仲爽,本为申邑人氏。公元前688年,楚王熊赀引兵伐申,彼时彭仲爽是为申室大将,沙场数番交手,给予楚王熊赀带来不少麻烦。后为楚王熊赀使计俘获,因念其才不忍加害,遂召入楚室而用之。彭仲爽既而感念楚王不杀之恩,先助楚王征取申邑,后又辅政接管息地。期间多立功勋,楚王熊赀遂广地予爽,其家世为楚大夫,后又因其治理息地有功,擢升为令尹,是为楚史长河中,为数不多非楚国宗族之令尹。
大军临城,蔡候姬献舞登城查视,“息”字椽旗映入眼帘,即知楚军犯境,乃为息人使之衅仇也!
眼目下,以上蔡些许薄弱兵力,根本无法抗拒楚室数万精兵,念及自身本无逆楚之举,加之又是楚室盟邦,许得息人怨恨出了便罢,不至于毁人宗庙,蔡候姬献舞遂效前般,引之文武百官开城相迎,举国投诚。
令尹彭仲爽行将上前,与其照面完成交割,随即领军开进城区,安定好城中防务,即循王诏押蔡候姬献舞还楚郢都。
战报先于令尹传至郢都,楚王熊赀喜而执书前往见陈姬息妫,不料为其拒之门外,遂堵门惑而问日:“娘子所求,寡人尽皆照办,奈何冰颜待我更胜曾从前?”
陈姬息妫于屋对曰:“吾一妇人,忍辱负重,而事二夫,今已事成,既弗能死,其又奚言?”说罢,自咬舌跟,断之说话之能。
楚王熊赀急令医师救之,过之刻余悻悻而走,自此两人极少会面,及至生得堵敖及成王,陈姬息妫亦未复与楚王熊赀言得一语。
绝得美人羁绊,楚王熊赀遂可全身心投入政事,而今蔡息并归与楚,入主中原再无障碍,遂欲烹杀蔡候祭旗,挥师北林制霸天下。
时有郢城令鬻拳,楚室宗族后裔,楚王熊赀敬其忠诚,授以大阍之职,使其主管楚都郢城防务。
闻得楚王欲杀蔡候,郢城令鬻拳随即上表谏日:“闻君欲烹蔡候姬献舞,臣谓我王深感得不偿失,是以奉文上阅冒死谏阻,王欲杀之蔡侯,是弑蝼蚁般简单,然其一死,中原诸侯势必惧而合盟,其时联军南下护蔡,楚将以一敌百,徒生无尽麻烦,楚入中原之途,亦将更加艰难。臣谨审时度势,深觉我王之举弊大于利,虽可解一时之恨,但将使楚陷入危局!”
楚王熊赀见表,遂召郢城令鬻拳入殿觐见,如面即问日:“鬻卿可知蔡囚如何辱寡人乎?”
郢城令鬻拳回日:“属下不知!”
楚王熊赀怒日:“寡人亟欲纵其还邦冰释前嫌,不料蔡囚恼羞成怒,兼之大闹公堂,咒日王后诡计多端,寡人不义,此等逆臣该杀否?”
郢城鬻拳随言拱手劝道:“似此确实该杀,然其性命关乎社稷运数,轻易杀不得!楚室方才踏入中原腹地,我王即用如此残忍手法,将之被俘虏公候杀害,必将引得中原诸侯群。若我隐忍一时之气,赦免其罪,并与之结盟,如此既得盟友,又可示颐诸侯,成楚仁德之表,岂非一举两得?国事当前,还请我王克制情绪,以期铸就不世功业!”
纵观天下局势,楚王熊赀亦知郢城令鬻拳方才所言,确是利于楚之佳法。然蔡侯如此辱没自己,楚王熊赀终难消却心头之恨,遂罔顾郢城令鬻拳劝诫,执意烹杀蔡侯。
郢城令鬻拳见其执迷不悟,一时急败坏,然又别无他法阻其烹蔡,遂一咬牙拔出配剑,悬其肩颈之上,耿言道:“臣今宁可与王同归于尽,亦不愿见之我王失信于天下,以坏楚室基业!”
楚王熊赀谓其忠直不阿,即时幡然醒悟剔厉前行,随之改口言道:“寡人知错矣!”说着,即令撤下油锅,赦免蔡候欺君之罪,不日与之行盟,纵还蔡邑。
闻得此言,郢城令鬻拳方才弃剑拜倒于地,叩首言道:“王上能纳臣议,实乃社稷之福也!然为人臣者胁君从事,亦是为大不敬,罪大当诛,恳请我王赐死!”
楚王熊赀知他气性率直,并无无意责怪于他之意,遂慰道:“寡人知汝一片赤城,敢于犯颜直谏,戒我之错者,楚仅鬻卿一人也,功莫大焉,岂敢问罪!”
王虽无怪,然郢城令鬻拳自觉罪无可恕,是以挚言道:“王虽赦臣之罪,臣何敢自赦?”话音未落,操起佩剑,自刖一足,然后忍痛大呼道:“人臣有无礼于君者,以此为鉴!”
郢城令鬻拳此举,惊得楚王熊赀目瞪口呆,待得回过神来,赶忙派人救治。
念其忠直之名,楚王熊赀后将其斩下一足,供奉于太庙之上,以警自身未纳臣谏之罪。
经此一事,足见楚王熊赀用人之能胜却诸侯,其能纳万民之言,开明贤达之名一时享誉四方,而郢城令鬻拳冒死直谏之举,又给众臣树下忠君榜样。及见朝堂内外,臣之敢言,君之敢用,试问楚室不强何待!
天道使然,一邑强盛崛起,必有一邑伴随弱势沉寂,周楚之征啥应此语,眼见得楚室侵息掠蔡,中原大地阴云笼罩,若其续往北上,周室社稷危在旦夕,周王姬胡齐痛心疾首,只得于房著文泄愤,提刀篆言道:
“六月栖栖,戎车既饬。四牡骙骙,载是常服。玁狁孔炽,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
比物四骊,闲之维则。维此六月,既成我服。我服既成,于三十里。王于出征,以佐天子。
四牡修广,其大有颙。薄伐玁狁,以奏肤公。有严有翼,共武之服。共武之服,以定王国。
玁狁匪茹,整居焦获。侵镐及方,至于泾阳。织文鸟章,白旆央央。元戎十乘,以先启行。
戎车既安,如轾如轩。四牡既佶,既佶且闲。薄伐玁狁,至于大原。文武吉甫,万邦为宪。
吉甫燕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饮御诸友,炰鳖脍鲤。侯谁在矣?张仲孝友。”
辞是好辞,然却未能救国,当务之急乃为寻访治国安邦之策,以周之力,决无与楚抗衡之能,只有诸侯合力御楚,方有一线生机。
放眼天下,能与楚人抗衡者,唯有齐鲁二邦也,然则二邦生隙未能同心,否则亦不致使楚如此蛮横猖獗。
周王姬胡齐思之再三,还是寄意请齐盟合诸侯,毕竟齐室所倡“尊王攘夷”甚得诸侯拥护,如若赋其王命,使其震臂高呼,必可匡合诸侯联军御楚,假使得此周则安矣!
想定即行,周王姬胡齐遂着单伯姬晋出使临淄,携其所做《六月》之文示寓齐公姜小白,骥其联军勤王抗楚,如初周太师尹吉甫北伐玁狁般,定国安邦,匡扶周室社稷!
单伯姬晋受命而往,得见齐公姜小白表明来意,并奉上《六月》诗文。
齐公姜小白虔言战之要事,需聚朝与之众卿商议,遂先将单伯姬晋礼送至驿馆稍歇,继之鸣鼓行朝。
三阵朝鼓响过,文武齐至大殿,伴随礼乐行讫君臣大礼,齐公姜小白先着近侍开方谓众颂唱周王《六月》诗文,即而临面问日:“周室使臣如齐,寄望寡人联军御楚,众卿以为当应否?”
左相管夷吾随言上谏道:“夫能扶天下之危者,则据天下之安;能除天下之忧者,则享天下之乐;能救天下之祸者,则获天下之福!祈君谆循天道,应命盟合诸侯,谨得天下归心,霸业可成也!”
齐公姜小白对日:“制霸之路,非此一途,荆楚带甲之数可投鞭断流,辽域纵横据半壁江山,勤王敌楚,谈何容易!且楚远于齐,于我难为患,宋鲁之所方需觎楚窥视,众不用命,齐何急焉?令有战之粮草消耗,甲兵战损,何人补我?临战者不动声色,而诏我先,我非愿也!”
左相管夷吾接言驳日:“君何如此小量也!明主用兵,非为己之好恶,乃将为公心大道,以诛暴讨乱也!夫兵者,不祥之器,天道恶之,君勿用,是为大德,不得已而用之,是谓天道!故君子者常畏惧而不敢失道,人之在道,若鱼之在水,得水而生,失水而死!请君以义诛不义,决江河而溉爝火,临不测而挤欲堕,济危扶困,匡扶天下,期成不世伟业!”
齐公姜小白道:“寡人仍未想明,周室王畿黯弱至此,管子为何还是如此拥护?再者说,邻周者另有郑卫宋陈曹等十数诸侯,盟而御楚亦不是不可为,为何非我齐室出世?且荆楚北衅于我而言,或为西出良机,趁诸侯自顾不暇之时,我则突起大军攘伐宋鲁,必可一战成事!”
左相管夷吾急而续谏道:“依君之所想,臣可预见事无成也!经略有言,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能有其有者安,贪人之有者残。残灭之政,累世受患;造作过制,虽成必败。舍己而教人者逆,正己而化人者顺。是故逆者乱之招,顺者治之要,君当甚行!”
齐公姜小白一时语塞无力反驳,推诿应言道:“也罢!即便寡人应承王命,盟合诸侯联军御楚,然今乱世当道,礼崩乐坏,诸侯之间并起争执,寡人又如何化解其间恩怨,使之合盟联军?
左相管夷吾答曰:“臣闻昔者有道之君,敬山川、尊宗庙、重社稷,富其文卿,善闻其言,固其武臣,宣用其力。圣人在前,贞廉在侧,竟称于义,上下皆饰。形正明察,四时不贷,民亦不忧,五谷蕃殖。外内均和,诸侯臣伏,国家安宁,不用兵革。馈受币帛,以怀其德,昭受其令,以为法式。亟行此道,即可清仇解怨,诸侯复为之亲!”
待其说罢,齐公姜小白又问道:“联军举事,难以齐心,及愿盟合于天下而无私怨,犯强逆而无私害,为之若何?”
左相管夷吾从容应日:“国虽强,令必忠以义;国虽弱,令必敬以哀。强弱不犯,则人欲听矣。先人而自后而无以为仁也,加功于人而勿得,所橐者远矣,所争者外矣。明无私交,则无内怨;与大则胜,私交众则怨杀!”
齐公姜小白赞日:“善哉!”说罢,复请单伯姬晋复朝听论,当其面著闻檄告天下,召天下诸侯联军勤王,共御荆楚。
书出,诸侯响应超出预料,亦了窥测楚室之强。
冬十月,单伯会齐侯、宋公、卫侯、郑伯盟于鄄。 三往何劳万乘君,五来方见一微臣。微臣傲爵能轻主,霸主如何敢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