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第2/2页)
……
上车后,李追远闭上眼,睡了一会儿,等醒来时已经到了校门口。
走进校园,回到宿舍,后半夜的洗手池空荡荡的,俩人洗了个澡。
将一盆接着一盆的凉水往身上冲时,李追远不仅感受到了痛快,还察觉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轻松与愉悦。
虽然很微弱,虽然过段时间就会不见,但的确真实存在。
洗完澡回到宿舍床上,谭文彬翻来覆去,不时挥一挥手臂,又不时笑嘻嘻。
“彬彬哥,你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小远哥,我兴奋,脑子里全是工地上的画面,睡不着。”
“你明天还得军训。”
“没事,林书友明天出不了院,我还能继续请假陪床。对了,小远哥,我昏迷时看见你了。”
“嗯?”
“我看见你用大拇指,把一条大蛇给按了下去,然后你又抓着那条蛇,给它烧成灰了。”
说着,谭文彬拍了拍手:“真的,这事后拍手动作,绝了!”
“你看见火了么?”
“看见了,黑色的火。”
“那你是走阴了。”
“我走阴了?我还以为当时我是半昏迷着,身体动不了呢,早知道我就起来帮你抓蛇了。”
“你过来的话,可能会连你一起烧掉的。”
“额……那幸好。”
李追远没有继续聊下去,闭上眼又眯了一会儿。
天刚亮,他就早早起床,哪怕算上在车上的时间,他其实也没休息多久,把东西收拾好放进书包后,就离开了宿舍。
刘姨刚起床打开屋门,就看见少年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小远,你这是来得越来越早了。”
“早上好,刘姨。”
“我早饭还没开始做呢,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那你等着,我先给你柳奶奶把头发梳了再给你做饭。”
“好的,不急,我不是很饿。”
李追远走进客厅,在椅子上坐下。
柳玉梅背对着他坐着,刘姨走到她身后,拿起梳子。
刚开始梳没多久,穿着白绸睡衣的阿璃,就从楼上走了下来。
柳玉梅只得道:“随便梳两下就是了。”
“哎,晓得。”刘姨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行了,就这样吧。”柳玉梅侧过身,对阿璃摆手,“阿璃,来,到奶奶这儿来。”
阿璃看向李追远,李追远对她笑了笑。
女孩走到奶奶身边坐下,柳玉梅亲自为她梳妆。
李追远继续安静坐在那里看着,阿璃抬起手,要下棋,李追远接了。
但当少年习惯性想同时开第二盘第三盘时,女孩却并未落子。
柳玉梅瞥了一眼少年,疑惑道:“怎了,你昨晚又去放火了?”
李追远摇头:“没,去工地了。”
“你太爷没给你汇生活费,用得着你小子去工地打工挣钱?”
“汇了的。”
将阿璃梳妆好,柳玉梅面露满足的神情。
这些年来,她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给孙女梳妆打扮,第二大快乐就是给孙女设计新衣服。
“吃早饭啦。”
三人来到餐桌落座。
刘姨将早餐端上来,嘴角带着笑。
搁以前,阿璃要是没梳妆好出来见少年,老太太可是会不高兴的,得絮絮叨叨讲很多关于“体面”的事,现在,老太太好似习以为常了。
李追远胃口不是很好,在柳玉梅放下筷子,还没来得及说出“吃好饭到书房里来说话”,李追远也放下了筷子。
一老一少就这么进了书房。
李追远打开书包,从里面将自己默写好的完整版《柳氏望气诀》给拿了出来。
柳玉梅瞧了一眼厚度,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说句心里话,她这两天翻译了两卷已经有些疲乏了,一方面是年纪摆在这儿难免精力不济,另一方面则是做这项工作本意是为了给后辈传人提供更好的学习路径。
结果自己现在将入门的传人,年纪还这么小,且还是人家给自己提供的,这也就意味着她现在做的这些事,很大概率在有生之年里,见不到有人使用。
人,总是容易对看不见的未来,失去耐心。
李追远又拿出了《秦氏观蛟法》高阶版,递了过去。
柳玉梅神情微怔,虽早已被震惊过,可再次面对相似的情况时,依旧会惊讶。
再翻了一下,确认是全书后,再看看少年眉宇间的疲惫,不免心有慰藉的同时又很是心疼:
“辛苦你了,孩子。”
“奶奶,这是我应该做的。”
“熬夜本就伤身,再熬夜做伤身的事,容易亏损身子。”
“不辛苦的。”
李追远知道,柳玉梅误以为自己昨晚是熬夜写这些。
“不辛苦?怎的,《秦氏观蛟法》更容易?”
“嗯,看过《柳氏望气诀》后,《秦氏观蛟法》也就简单了。”
“呵呵呵呵……”
柳玉梅捂着嘴笑了出来。
良久,她才平复下来又说道:“我当初就跟那老东西说过,说他老秦家这些东西,粗鄙简陋得很,你看,果然吧。”
李追远笑笑不接话。
“行了,你上去找阿璃吧。”
“好的,奶奶。”
李追远走出书房,上了楼。
刘姨端着果盘进来,见只剩下老太太一个人,不由笑道:“我说,这上课的进度,怎么就越来越快了?”
“我今天心情好,就不掐你这贱皮子了。”
“咋了?您说出来让我也跟着乐呵乐呵。”
柳玉梅将《秦氏观蛟法》递给了刘姨,刘姨翻看扫了一眼,惊讶道:“小远直接就写完了?”
随即,刘姨又补了句:“这可比看咱《柳氏望气诀》快多了。”
“行了,少说瞎话哄我开心,秦柳两家的这两本,本就是分路同源,看通了一家再去看第二家时,必然事半功倍。
他要是先看秦家再看柳家,那也是一样的。
那小子是没说假话,却故意把真话编排一下好让我开心。”
“您瞧瞧,人家这么说您就开心,‘呵呵呵’的笑着,我在屋外切水果时都听到了,可一样的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您就要说道我。
行了,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家生子终究是家生子,再怎么亲,都亲不过亲传门人。”
“有本事,你也给我几天功夫把这两本的感悟再高看一层楼啊?”
“哼,我是没这本事,更没这闲工夫,我拿什么和人家比啊,又是亲传的,搞不好以后还是嫡传。
放过去,家里规矩严时,他这样的身份,我和阿力见了他,可都得叩头行礼称小爷的。”
“什么嫡传不嫡传的,不还早么,就是要提,也得再过个几年才是。”
刘姨故意往柳玉梅身上一靠,轻轻蹭了一下她,边笑边用手抚着老太太的胳膊:
“听听,这话现在说得可真软乎。
您当初瞧不上人家,说招条过江龙当上门女婿,担心会让秦柳两家基业改了姓。
现在人家就算不当这女婿,秦柳两家的家当,不还是他的?”
“好了,休要再皮。等明儿阿力回来,把这本交给他,虽是早已学会了的,但再多深看一层感悟,方方面面的提升也都会有的。”
“还是咱阿力看得清楚,一年前在李叔家时,他就探过小远口风,说介不介意孩子姓。”
柳玉梅竖着耳朵听着。
刘姨却故意打住话头,收拾起茶几,自顾自道:
“行了,我不敢再皮了,真怕惹了老太太您生气动家法教训我。”
“讨打!”
李追远和阿璃来到楼顶露台,各自在藤椅上坐下。
少年一开始还在讲述昨晚发生的事,说着说着,伴随着初晨的阳光覆盖在身,以及每次在女孩身边时都能体会到的特殊心安,他睡着了。
主要是连续几晚都发生了事,睡眠不足外加精力消耗,他的身体本就疲惫着。
阿璃就侧躺在旁边,手撑着下颚,认真注视着熟睡中的少年。
女孩知道,少年心里明明没有情绪,却总是会在她面前表现得极为丰富。
因为她胆小,不敢走出去,所以他就把世界搬到她屋里来。
中途,刘姨手里端着冰饮,走上露台。
似是察觉到少年睡着了,她的脚步一下子变得微不可闻,却又如飘似移般来到藤椅边。
刘姨指了指少年,又指了指下面。
阿璃点点头。
刘姨弯腰伸手,将少年抱起。
李追远察觉到了,睁开眼,看见是刘姨后,就又闭了上眼,他太累了,睡得正香,不想中断。
刘姨将少年抱到二楼,本想将他安顿进客房继续睡。
阿璃却打开自己房间门,看着她。
刘姨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拗不过,还是将少年放到阿璃的床上。
离开前,她还顺手点了一根助眠的熏香。
阿璃拿起自己的薄被,按照在老家时少年的习惯,进行工整地折叠,然后将其盖在少年肚子上。
随后,女孩在书桌边坐下,将一沓黄符纸放在面前,提起毛笔蘸上朱砂金。
笔锋落下,一气呵成。
每画完一张符,女孩就随手一挥,这张画好的符纸就自己飞到墙壁上贴起。
女孩一口气画了一墙的符纸。
放下笔,将其抵在砚边时,失去约束且早就不堪重负的毛笔,直接开裂散开。
女孩不以为意,抬头看着墙上的三种符纸。
先一招手,一排符纸落下,叠落于女孩掌心。
再一招手,第二排落下,随后是第三排。
每一叠,女孩都以绳线绑好,然后将三叠符纸,放入少年的书包。
一下子画了这么多符,女孩也感到了疲惫。
她将书桌边的椅子倒转向床,坐上去,双脚踩在床边,双手搭在膝上。
一切,又仿佛回到了从前。
像是在李三江家东屋里那般,她坐在屋内,坐在小板凳上,双脚落于门槛,只是现在,门槛上多了一个陪着她一起晒太阳的熟睡少年。
过去,她最讨厌的事就是睡觉,因为每次一闭眼,那些东西就会立刻蜂拥至她面前,对她进行戏谑、恫吓与诅咒。
每一个,都在诉说当年被某位先人镇压的仇怨,誓要将这一切痛苦让其子孙偿还。
可她身后,那些昔日镇压这些死倒邪祟的先祖牌位,却一个个龟裂,毫无动静,就这么漠视着她一个人,面对外面的一群又一群。
小时候,她见奶奶喜欢对着牌位说话。
她也曾学过,在梦里,对着那些牌位哀求,但回应她的,只有寂寞无声。
后来,她知道了,其实奶奶也清楚,她说的那些话,牌位根本就听不到。
她喜欢收藏男孩用过的东西,因为那上面留有男孩的味道与痕迹,那一件件被填满的收藏箱,是她的底气,是她睡梦中的稻草。
现在,她累了,她疲惫了,她想睡了,然后,她就自然而然地睡着了。
她回到了那座古朴的屋内,外面下着雨,雨幕中,一道道恐怖的阴影正在浮现。
她来了,它们也知道她来了。
女孩站起身,这次,她没坐在屋内板凳上,而是坐在门槛上,半个身子露在屋外,她后背抵着门框,看向门槛另一端。
在心里,想象出他正靠在另一端的样子。
柳玉梅曾不止一次提醒过李追远,走阴太频繁容易失控出问题,会分不清梦与现实。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性,但长辈的经验也不是没有道理。
床上熟睡中的李追远,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眼皮颤了颤。
然后,在阿璃的梦中视角里,男孩就真的出现了,靠在门槛上,继续熟睡。
外面,鬼哭狼嚎。
女孩也闭上了眼。
第一次,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在入睡时,嘴角出现了两颗酒窝。
……
“我,我,我的眉毛呢,我的睫毛呢?”
林书友对着镜子里光秃无毛的脸,感到无比诧异。
眉毛睫毛这些东西,看似不重要,但当真的失去它们时,整张脸就会显得很怪异。
旁边,刚补好觉的谭文彬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
“阿友,你醒啦?”
“我的脸怎么了,还有点疼。”林书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和前面眼睛那儿平齐的高度,还缺了一轮头发。
“起乩的副作用吧。”
“作为乩童,我怎么不知道起乩的副作用还有这个?”
“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所以才需要多读书学习嘛。”
“真的?”
“废话。”谭文彬看了看病房墙壁上的时钟,“你饿了没有?”
“我吃过了,看你睡得正香就没叫你。”
“还不是为了给你陪床照顾你,你知不知道你多难伺候,昏迷时不停踹被子还说梦话,睡相太差了,你这样的以后结婚了老婆也要跟你分房睡。”
“对不起……谢谢。”
“说什么谢谢,你我之间用得着说这俩字?”谭文彬拍了拍林书友的肩膀,“来,换俩字。”
“大哥。”
“哈哈哈哈!”
小远喊自己“哥”时,谭文彬毫无感觉,只当自己亲爹给自己另取了个名字叫“谭文彬彬哥”。
但这货喊自己哥,他是真能感到快乐。
林书友本就不是为了李追远而故意接近谭文彬的,他们俩是在班级军训中认识的,谭文彬的活泼开朗性格,很容易就在班里混成一片。
而林书友,只有在涂了脸谱开脸后,才会显示出另一面,张狂、自信。
平日里,他性格很内向怯懦。
谭文彬就是看中他这一点,怕他受欺负,才主动罩着他,顺便想为自家远子哥再发展出一个跑腿小弟。
谁知竟一下子挑中个大雷,差点没把团队集体送上天。
“大哥,你不军训么?”
“不是为了陪你么,教官给我批假了。”
“唉,那你可能就当不上班长了。”
一般来说,军训期间表现比较活跃存在感比较高的,大概率军训结束后会被选为班长。
谭文彬有些想笑,有时候,他真是不懂这个家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东西。
明明有这么一身的好本事,却真的愿意叫自己哥,只是为了能让自己和他一起上下军训和抢洗手池的水龙头。
而且,他居然还对“班长”这个位置很有执念!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成年人,痴迷于玩“扮家家酒”游戏。
总之,真的很难把眼前这家伙和那晚操场上把润生举起来的那位白鹤童子联系在一起。
“阿友,我问你个事。”
“大哥,啥事?”
谭文彬伸手摸了摸林书友的脑袋,确认没发烧后,问道:“你在老家时,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精神方面可能有点问题?”
“精神问题?”
“比如现在报纸上很流行的词:人格分裂?”
“我有么?”
“好像是有。”
“我没感觉啊,我家里人和我一样。”
谭文彬皱起了脸,这是家族遗传?
不对,更像是职业病。
起乩,神降,顾名思义,可不就容易人格分裂么?
“大哥,你是觉得我有病?”
“不,没事,挺好,你这样挺可爱的比画上脸谱后好得多,以后没事儿少画。”
第六感告诉自己,自家远子哥似乎很擅长治这种病,至少对这种病很有经验。
但远子哥不想把林书友拉得太近,谭文彬也就不推荐名医了。
最重要的是,给他治好了图什么,图他就算没画脸谱也和画了脸谱时一个样么?
看看那晚,就算伤得那么重,他躺床上依旧和远子哥犟嘴呢,现在脸上清爽无毛,整个人都顺眼多了。
这时,病房外出现了两个女生,是吴雪和徐白鹭。
“学姐好啊。”
谭文彬举起手打着招呼,然后走了出去。
林书友看着窗外走廊处,和两位学姐谈笑风生的谭文彬,脸上露出了纯澈的羡慕微笑。
没画脸前,他是不太敢和女孩子说话的,但画了脸后,他就对女孩子没什么兴趣了。
拒绝了俩学姐同时发出的请吃饭和逛游乐园邀请,谭文彬走了回来。
“大哥,你要谈对象了?”
谭文彬白了他一眼:“放屁。”
他只是昨天下午,按照远子哥的指示去找清醒过来的学姐套了一下情报。
而站在俩学姐角度,自己刚刚经历了灵异事件,正惶惶不安时,一个阳光学弟忽然降临,对她们进行开导安慰,还透露出对这方面事情的专业,这好感,很容易就升起来了。
毕竟,撞鬼这种事对正常人的打击,可比失恋大太多。
再说了,也没人规定童话故事里的白马王子不能去抓鬼。
只不过,谭文彬对谈恋爱没什么兴趣。
昨晚捞死倒的兴奋劲儿持续到现在都没过呢,晚上去找润生他们吃饭时,还能再复盘回味。
“那大哥你不打算在大学里找对象?”
“没这个计划。”
不知怎么的,谭文彬脑海中浮现出高中班长周云云。
他想到了高考前,女生在喧嚣的教室里,对自己喊出的喜欢自己。
一念至此,嘴角,就情不自禁泛起弧度。
他从未后悔当初的拒绝而且,这并不影响现在回味起那一刻的美好。
只是,高考后,他就和周云云没了直接联系,只有在和自己妈妈的电话里,妈妈告诉他,周云云上的也是金陵的大学,好像是金陵审计。
亲妈还撺掇他再找找联系方式,反正在同一个城市,联络起来也方便,寒暑假也能一起回家。
“大哥,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谭文彬故作深沉道:“往事只可成追忆。”
林书友点点头,说道:“原来大哥你喜欢的人已经死了。”
谭文彬:“……”
医生下午来做了检查,对林书友的恢复速度赞不绝口。
谭文彬刚把他送过来时,医生是建议转院的,毕竟这么重的伤,校医务室兼社区医院可能真控制不住伤情。
但谭文彬坚定摇头,说没关系,他就是个牛犊子。
果然,林书友没让谭文彬失望,虽然其恢复速度没润生那么夸张,但本质上也不能算普通人了。
同样的伤,谭文彬觉得自己至少得躺十天半个月的才能下床,人两天就能恢复行动能力,甚至还想着要拉着谭文彬继续参加军训,以方便竞争班长。
谭文彬也就懒得再和他扯皮,给他办了出院手续,搀着他回到寝室。
下午,寝室里的人都去上课了。
谭文彬看见了小供桌上的红肠,熟门熟路拿起来就啃了一口。
林书友劝阻道:“大哥,这是陆壹学长拿来祭祖的。”
“没事,我吃也一样。”
陆壹也不想把宿舍里闹过鬼的事告诉同寝室的人,就编了这个理由。
“对了,你开脸的工具在哪里,我瞅瞅。”
“在我柜子里,最上边的左侧柜子。”
谭文彬打开柜子,里头有一套画笔和颜料,他端了出来,问道:“有讲究不?”
“起乩对象不同,画的脸也不同。”
“这么多东西,这么讲究么?”
“是要注重细节的。”
“但我记得那晚小远哥是这样的。”谭文彬伸出五根手指对着自己的脸转了一圈,“他就五根手指沾了红印,这么随便涂了一下。”
林书友一时语塞。
“所以,这样其实也是可以的,是么?”
“强大的乩童,不开脸也能起乩。”林书友顿了顿,又道,“但那晚他跟我说,他是骗我的,他没起乩。”
“他骗的是你么?”
“骗的是……白鹤童子。”
林书友的声音越来越小,白鹤童子:竖瞳开,邪祟现。
什么样的伪装欺骗,能骗得过白鹤童子的竖瞳?
要是没骗的话,那晚他起乩神降下来的,可能真就是损将军。
那是林书友自己现在,都无法请下来的存在。
“可是大哥,他为什么要骗我没请到……”
“嗐,我家小远哥,最喜为人低调。”
林书友点点头:“我爷爷也说过,近几十年,柳家龙王确实很低调了,不过他这么年轻,以后是要走江的吧?”
“啊,那是肯定的。”
谭文彬严肃地点点头,虽然他到现在也没具体搞清楚,走江具体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提着一把刀,从长江头,一路砍到长江尾?
“那要是他以后走江,就请他先赐下名帖,我肯定劝我爷爷低头。”
“咦?”谭文彬好歹是学水利的,疑惑道,“长江经过你老家那儿么?”
“额,具体的我也不太懂,我爷爷说过,走江者在镇压邪祟以成自己功德时,还会牵扯到诸多因果有时候就会牵扯到其它门派家族。
按龙王家的脾性,牵扯到谁,谁家敢不配合低头,那就要打到他低头,要不然怎么能称龙王呢?”
“我艹,听得我都热血沸腾起来了。”
谭文彬扇了扇领口:“那以后去你家时,你可得给个面子。”
“我只能劝,我上头还有我师父,我师父上头还有我爷爷。”
“那你得发挥主观能动性啊,寒暑假回去就先着手篡位。”
“我……”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我会劝的,因为他和大哥你不一样……”
“怎么一直他他他的,忘了我教你的,尊称。”
“大哥他和彬哥你不一样,大哥太狠了,他以后走江时,我怕家里不低头的话,会被大哥他……”
谭文彬这话都不知道怎么接了,因为他清楚,这还真是自家远子哥的风格。
不提过去,昨晚他们实际上做的事,就是斩草除根。
不过,在外头怎么着也得为自家大哥遮掩一下:
“喂,好歹我远子哥留了你一命,你还说他狠?”
“不是我看出来的。”
是白鹤童子。
短暂沉默后,谭文彬站起身:“行了,你好好休息吧,军训不急,至少明天不行,我有事。”
“什么事能比竞选班长更重要?”
“你小子再在我面前提班长,我就拿你颜料笔给你脸上画净坛使者!”
走出陆壹寝室,回到自己寝室,小远哥还没回来。
谭文彬就在自己书桌前坐下,拿出专业书看起来。
等天快黑了,寝室门才被推开,李追远背着书包回来。
“小远哥,你忙什么去了?”
“去补了个觉。”李追远打开书包,拿出三捆符纸,递给谭文彬,“分别是破煞符、封禁符、清心符,你分成四等份,自己留一份后,给润生阴萌他们也送去。”
谭文彬弯下腰,从自己脚下书袋里找出几本《正道伏魔录》,快速翻页后,找到记载符篆的地方。
然后,他仔细对照着书上图例,将名字与符纸图案对应上后,再拿出双面胶带,在上头写上名字,四等分后,用宽纸条捆起,再将写着对应名字的双面胶贴上。
“呼……”
做完这些,他才起身离桌:“小远哥,我去送符了。用给你带晚饭么?”
“不用,我吃了回来的。”
谭文彬走后,李追远没去看书,而是躺在床上,头枕双手,看着天花板。
明天,就是柳玉梅正式搬家的日子,同时也是自己入门的日子。
心里有一种,自学一年后,终于能正式入学堂的感觉。
还真有点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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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慌,抱紧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