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章,鼎文重会旧恋人,井田谈论日维新 (第2/2页)
司马鼎文和文可非去了,到了寓所里,已有几个倪先生的朋友在家等他,倪先生指着一位满面红光,双目炯炯有神,额头发亮的人介绍说:“这位先生是广东商人,康广仁”指另一位长脸的人说:“这位也是浙江人,姓宋,龙门书院阅卷。”又指着司马鼎文和文可非对那两人说:“这是我的学生,江苏吴江县举人司马鼎文,这位是江苏昆山县举人文可非。”康广仁、宋阅卷听了,连忙作揖说:“失敬,失敬!”司马鼎文和文可非也还礼说:“彼此,彼此。”
他乡遇故知,平生快乐事,倪先生设宴招待诸位,又派人去请学校董事长井田一郎一起喝酒。井田一郎是个日本商人,平时也喜欢结交朋友,欣然赴宴,和大家见面后,相谈甚欢。
正在此时,谭君子过来向倪先生请教问题,倪先生大喜,把谭君子请到酒席上对大家说:“这位是湖南来的朋友,叫谭君子,聪颖好学,极想了解外部世界的状况,诸位都是有识之士,互相谈论好极了。”
酒过三巡,康广仁问起日本国的情况,井田一郎刚要回答,门外又有人求见,倪先生急忙去开门,只见进来两位穿水师白色制服的人,倪先生问道:“你们是找谁?”其中一位较瘦的人激动说:“您是倪士辉倪先生吗?我是苏州的诸葛光旭,您不是在我父亲的学堂里当过英文教习吗?”
倪先生愣了一下,恍然大悟,知道来人是当年苏州姑苏学堂总办诸葛高达的公子,当年见过几面,时隔许久,几乎不认识了。倪先生高兴地握住诸葛光旭的手说:“原来是光旭,想不到你长成这么英武帅气,我都不敢相认了。怎么还成了一位水师军官?”
诸葛光旭把自已到福州船政学堂学习,毕业后分配到北洋水师军舰上当一名轮机长的事说了,然后指着身边这位水师军官说:“这是我的同学白轩笙,他是留学英国回来的,现在是北洋水师军舰上的大副。我们的军舰这次巡航到此,在上海停泊几天,我想到先生在此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誉满环宇,故特和白大副一起来此拜访。您的地址是父亲告诉我的,不料,一找就找对了。”
倪先生说:“好极了,碰到你们真高兴,我摆了一桌酒请几个朋友在此叙谈,你们来了,正好一起聊聊,谈谈水师状况,及英国见闻,使大家都开开眼界。”
倪先生带着诸葛光旭和白轩笙来到酒席上,向大家介绍了他们俩的身份,众位都站立起来欢迎。司马鼎文一眼就认出了诸葛光旭,兴奋说:“原来是诸葛光旭表弟,我好想你,想不到在此见面,太好了!”
诸葛光旭也想不到会在此碰见司马鼎文,既意外又兴奋,激动上来抱住他,两人十分亲热。倪先生这才想到他们俩原来是表兄弟。
倪先生把座位上的人都分别向诸葛光旭和白轩笙作了介绍,大家都兴致勃勃谈论起来。
谭君子和康广仁又问井田一郎日本的情况,井田一郎说:“我们日本和你们中国一样,都是闭关自守的国家,惧怕欧洲列强的侵略,一味地排外,但是彼强我弱,总是吃亏。但自明治维新以来,情况就不一样了。幸亏我们日本出了一个伊藤博文,他留学英国后,深知西方国家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认识到一味地排外不行,只有学习西方的科技和文明制度,开放国门,才能转弱为强。他回国后把西方的政治制度、风俗习尚、教育、生产的开明风气移入日本,日本才逐渐强大起来。”众人听了很感兴趣,也很佩服,感叹中国缺少这样的人物。
倪士辉感叹之余,笑问:“井田兄,你是一个商人,怎么对政事如此了解?”井田说:“自从明治维新以来,人民的民主权力得到极大的发挥,增强了人民参政议政的热情,而且政府的每个决策都和人民息息相关,我们生意人不关心政治怎么能做好生意。”
司马鼎文问:“你们的国策也是天皇一人说了算吗?”井田一郎说:“不,我们的制度叫‘君主立宪制’君主的权力受到限制,国家的决策由众议院和贵族院决定。”康广仁和宋先生惋惜说:“可惜呀,我们大清国为什么不实行这种制度。”
井田一郎转向白轩笙说:“白兄刚从英国来,应该比我见多识广,或许能成为中国的伊藤搏文。”
白轩笙含笑黯然说:“不敢当,不敢当。恕我直言,不瞒先生,中国虽地大物博,但皇上年幼,太后专权,守旧势力强大,要想维新图强决非易事,更何况我是一个军人,责任在肩,没有奢想,能活命已不错了。你们日本学得好,明治维新很成功,我们要向你们学习。我在英国见到英国的科学很发达,思想很活跃,我看到许多有见识的好书,令我感触良多,其中有一本‘物种探源’尤其精采,提出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说明了竞争是发展的动力,竞争能去劣存优,促进社会发展,真是本好书,可惜国人了解甚少,我想有机会把它翻译成中文,让国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司马鼎文拍手说:“好,好极了!我翘首以待,早睹为快。”谭君子也说:“白兄的话好像给我开了一扇窗,看到了外面世界的花红柳绿,我真想出国走一趟,呼吸些新鲜空气。”
文举人半开玩笑问井田一郎说:“你们日本强大了,会不会欺压我中国?”井田一郎说:“这难说,按照白兄所说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有可能会侵犯中国,但我是不希望看到这一天。”
夜阑人静,客人们都散了,倪先生想留谭君子和司马鼎文、文举人在此过夜,谭君子坚辞要走,倪先生无奈,只得和他作别。
司马鼎文送他到门外,门外灯光阑珊,夜风习习,司马鼎文说:“夜深了,路上小心。兄长此一去不知何日才能相聚?”谭君子说:“海内存知己,天涯如比邻。以后我们多多通信。”说罢紧抱司马鼎文,两人都洒下泪来。司马鼎文恨与他相见太晚,一直目送他走远,消失在街巷尽头。
司马鼎文留下来陪倪先生过夜。倪先生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不知你是喜是忧?”司马鼎文急于想知道是什么?倪先生说:“你的表妹曾莲子也在上海,而且就在我的学校里当教习。”司马鼎文听了,既突然又惊喜,一种深埋了许久的思念之情,突然间爆发出来,是那么猛烈,那么凶悍,那么不可遏制,颤抖着问:“真的,她还好吗?”倪先生说:“她很好……”倪先生慢慢把她的经历说给司马鼎文听,司马鼎文听了,知道她的婚姻是不幸的,她心底里可能还思念着我。
司马鼎文一夜未睡,过去的往事一幕幕展现在眼前,他希望天早点发亮,好去见他久别的表妹。终于到了天亮,看到窗外几丝亮光,司马鼎文迫不及待起床盥洗,倪先生笑说:“思心难熬寒夜长。”司马鼎文也笑说:“知我者恩师也!”
倪先生带司马鼎文去日华女子学校,倪先生说:“莲子,你看看,谁来了?”曾莲子转身看见了司马鼎文,这一惊喜非同小可,一时怔住了,一双秀目死死盯住司马鼎文。司马鼎文见了她,眼角渗出泪水,喊一声:“莲子,……”快步冲上来,曾莲子反应过来,也迎上去,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久别的思念,相逢的喜悦,心中有千言万语,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两人互相凝视对方的脸,抚摸着对方的脸庞,辛酸和喜悦的泪花在各自的脸蛋上纵横流淌。围观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都用惊奇的眼光看着他们,其中就有谭君子。
曾莲子见大家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有些脸红,对司马鼎文说:“到我的宿舍里,我们慢慢细谈。”司马鼎文跟她走进了她的宿舍。
两人坐下后,互道别后之情。曾莲子知道他已娶了曾春兰,心里说不出是何味道,祝贺不是,讽刺不是,挖苦更不是,她默默坐着,竟然无话可说。司马鼎文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沉默了许久,尽管心中暗潮汹涌,尽管心中都有无穷的话要说,可是隔着一层无形的纸,什么也说不出,表达不了。
司马鼎文叹了一口气说:“表妹,保重!我先告辞了。”曾莲子见他要走,眼角红了,走上来抚摸司马鼎文的脸说:“表兄,相见时难别亦难,愿你保重,表妹心里只有你。”司马鼎文听了,又抱住她,热泪盈眶,说:“哥也时刻想你,咱们今世无缘,待来世吧!”说罢,司马鼎文夺门而出。
谭君子来学校看书,见到司马鼎文和曾莲子拥抱一起的一幕,十分惊异,又不便问,倪先生告诉他司马鼎文和曾莲子是旧时恋人,被家庭父母硬生生拆散的事说了,谭君子十分同情,豪爽的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神色。他关心他们,在门外静候,见司马鼎文冲出来,拦住他说:“司马兄,又见面了。”司马鼎文吃惊说:“你怎么在这里?”谭君子笑说:“我来这里看书,你不知道,曾莲子也是我的结拜妹妹。”
司马鼎文不相信,谭君子把自己抓小偷的事说给他听,司马鼎文才明白,感激说:“.谭兄真是好人,既然曾莲子是你的结拜妹妹,我也就是你的结拜兄弟,你认不认?”谭君子大笑说:“好极了,我又多了个举人兄弟。”两人相抱而笑。
司马鼎文告别了倪先生,谭君子、曾莲子,和文举人找丁举人去了。